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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空中长廊那场短暂交锋后,一种诡异的平静笼罩了两人。

      凌曜不再发那些莫名其妙的链接和音頻。偶尔在校园里遇见,他要么直接无视,要么就甩来一个比以往更冷更硬的眼神,像裹着冰碴子。那包创可贴似乎被他扔进了某个角落,再没提起。

      陆沉乐得清静。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准备中。利用一切课余时间,他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五金市场、药店、劳保店,甚至是一些藏在巷子深处的军品店。手里的奖学金和之前做项目攒下的钱流水般花出去,换来的是一些在旁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东西:高能量压缩食品、抗生素、净水片、多功能工具钳、高强度绳索、甚至还有几块轻薄但防御性不错的特种材料。

      这些东西被他分门别类,仔细打包,藏在了出租屋的床底和壁柜深处。每多准备一样,他心头那根关于末日的倒计时弦就绷紧一分。

      他知道这远远不够。但在这个一切正常的和平年代,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同时,他并没有完全放弃那个被凌曜和导师都认为是“无用”的实验。他调整了方向,不再追求那个虚无缥缈的理论突破,而是转向更具实用性的能源小型化和高效转化率研究。这在未来,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的状态下飞快流逝。天气越来越热,蝉鸣一天比一天聒噪,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暴雨来临前的闷滞。

      这天傍晚,陆沉从校外采购回来,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包,里面是新弄到的几块大容量电池和一套手动发电设备。他拐进通往出租屋的那条僻静小巷。

      夕阳将巷子照得半明半暗。

      巷子深处,传来打斗声和闷哼,还有几声不堪入耳的咒骂。

      “操!凌曜你他妈疯了?!” “给老子按住他!” “砰——!”

      陆沉脚步一顿,悄无声息地贴近墙边阴影。

      只见四五个穿着篮球服、人高马大的男生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异常凶狠,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尽管是以少打多,却丝毫不见退缩。他动作又快又狠,专挑人体脆弱的地方下手,每一次挥拳踢腿都带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头。

      是凌曜。

      他嘴角已经破了,渗着血丝,额角也青了一块,但眼睛里的凶光却比那些围殴他的人加起来还要亮。地上还躺着一个,正抱着肚子蜷缩着呻吟。

      “妈的!不就说了句你那相好的搞实验搞得走火入魔瞧不上你了吗?至于下死手?!”一个黄毛一边试图箍住凌曜的脖子,一边骂骂咧咧。

      凌曜的反应是直接一记狠厉的肘击撞在他肋下,黄毛顿时惨叫一声松了手。

      “你他妈再放一个屁试试?”凌曜的声音因为打斗而喘息,却淬着冰冷的狠毒,“老子撕了你的嘴!”

      又是为了他。

      陆沉站在阴影里,看着那个在围攻中显得格外孤狼般的身影,看着他那份不管不顾的凶狠和狼狈,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缓慢地揉捏,泛起一种窒闷的痛感。

      前世,凌曜的狠是对着他的,是冷静的、算计的、要置他于死地的。

      而现在这种狠,是沸腾的、混乱的、为了维护他而迸发出来的。

      这太荒谬了。

      就在凌曜猛地将一个高个子男生抡到墙上,发出沉闷撞击声的瞬间,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干什么的!住手!”

      是学校的保安,被这边的动静引来了。

      那几个围殴的男生脸色一变,骂了句脏话,互相使了个眼色,搀起地上呻吟的同伴,慌慌张张地从巷子另一头跑了。

      凌曜喘着粗气,靠在肮脏的墙壁上,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眼神阴鸷地盯着他们逃跑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

      保安跑过来,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和明显挂了彩的凌曜:“同学!你没事吧?怎么回事?那些人哪个系的?”

      凌曜看都没看保安一眼,他的目光猛地射向巷子口的阴影——陆沉站立的位置。

      他看见他了。

      四目相对。

      凌曜的眼神极其复杂,有一瞬间的慌乱和难堪,但迅速被更浓的戾气和一种破罐破摔的讥诮覆盖。他像是没想到会被陆沉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又像是觉得反正已经被看到了,那就无所谓了。

      他推开试图扶他的保安,哑着嗓子,硬邦邦地说:“没事。摔了一跤。”

      然后,他看也不看陆沉,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快步从陆沉身边擦肩而过。

      带着一身尘土、汗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陆沉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叫住他。手里的黑包沉甸甸地坠着他的手臂。

      保安嘀咕了几句“现在这些学生……”,也摇着头走了。

      小巷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夕阳最后一点余晖。

      陆沉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刚才那一瞬间,看到凌曜擦伤流血的嘴角,他几乎要下意识地伸出手——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牵扯,这种失控的预感。

      凌曜是一团火,前世将他焚烧殆尽,这一世,似乎也要将他精心准备的冷静和计划一并搅乱。

      他必须拉开距离。

      ·

      第二天,陆沉直接向实验室申请了一个偏远山区的小型观测项目,为期两周。理由冠冕堂皇:收集特殊环境下的基础数据,对能源研究有帮助。

      导师很快批了。对于陆沉这种“学术狂魔”的行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

      出发的前一晚,陆沉在宿舍楼下“偶遇”了凌曜。

      他似乎是专门等在那里的,靠在路灯杆上,身影被拉得很长。脸上的伤还没好全,嘴角结着暗色的痂,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沉。

      看到陆沉出来,他直起身,走了过来,挡住去路。

      “你要走?”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嗯,有个项目,出去两周。”陆沉语气平淡。

      “什么地方?” “山里,信号可能不好。” “什么时候回来?” “两周后。”

      一问一答,干巴巴的,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凌曜沉默了,只是盯着他,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试图从陆沉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点什么。

      陆沉任由他看,目光坦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是因为昨天的事?”凌曜忽然问,声音绷紧了一些。

      “不是。”陆沉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停顿,“实验需要。”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晚风吹过,带着夏夜的燥热。

      许久,凌曜忽然嗤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弄谁。

      “行。”他点了点头,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之前那些别扭的、外露的情绪全部收敛殆尽,又变回了那个又冷又硬的凌曜,“陆大科学家的事业重要。”

      他侧身,给陆沉让开道路,语气淡漠:“不耽误你了。”

      陆沉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提着简单的行李包,从他身边走过。

      走出很远,直到拐过路口,他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凌曜还站在原地,路灯将他的身影照得孤寂而挺拔,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彻底融入了夜色里。

      陆沉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

      这样也好。

      拉开距离,冷却这不该存在的炽热。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survival is the priority. (生存优先。)

      然而,就在陆沉离开的第四天夜里。

      他借宿的山区小招待所窗外,狂风大作,雷声轰鸣,暴雨以倾盆之势砸落下来,仿佛要将整个山脉彻底清洗一遍。

      陆沉被雷声惊醒。

      他坐起身,打开昏暗的床头灯,听着窗外那几乎要摧毁一切的暴雨声,心头那股不安感骤然攀升到了顶点。

      这雨……大得不正常。

      他拿出手机。信号格微弱地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与此同时,城市的方向,漆黑的天穹尽头,并非只有雷电的紫光。

      一种诡异的、沉闷的、连续不断的轰鸣声,隐隐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甚至压过了近处的雷声。

      那不是雷声。

      陆沉猛地冲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雨水瞬间扑打在他脸上。

      他极目远眺,望向城市的方向。

      在雷电闪烁的间隙,他看到遥远的天边,并非一片漆黑。

      那里弥漫着一种不详的、暗红色的光晕。隐约可见数道巨大的、扭曲的、如同怪蛇般的黑影从云层中垂落,连接着大地。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陆沉的喉咙。

      不是还有很久吗?!

      怎么会……这么快?!

      他一把抓起床头的背包——那里面始终放着他最重要的应急物品和武器——毫不犹豫地冲出了房间,冲向楼下。

      必须回去!

      暴雨和黑暗中,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艰难地颠簸着,朝着已然陷入未知灾变的城市方向驶去。

      车窗被雨水模糊,映出陆沉苍白而冷峻的侧脸。

      他攥紧了手里的战术手电,金属的冰冷触感勉强压住指尖的微颤。

      凌曜。

      这个名字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你最好……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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