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末世：宿敌的囚笼》桎浪

31、第 31 章

　　通风井底部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只有远处那个佝偻身影手中一盏老旧矿灯投下摇晃的光晕，勾勒出废弃管道和堆积如山的垃圾的狰狞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铁锈、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缓慢腐烂的甜腻气味。

　　陆沉和凌曜相互搀扶着，紧跟在那位神秘老人身后。每一步都踩在不知名的软烂废弃物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刚才经历的折磨，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巨大谜团推着向前走的紧迫感。

　　老人脚步很快，对这片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底层区域似乎极为熟悉。他沉默地带领着他们穿过一个个狭窄的管道岔口，绕过巨大的、停止运转的过滤机组，最终在一个被巨大阀门封死的管道前停下。

　　阀门上，同样刻着一个模糊的雪花与火焰符号，与老人手中徽章的形状如出一辙。

　　老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矿灯的光照亮了他布满皱纹和油污的脸，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陆沉和凌曜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凌曜那条依旧无力垂着的右臂上。

　　“能量耗竭？强行剥离的后遗症。”老人的声音沙哑，却一针见血，“‘摇篮’的强制连接虽然被打断，但它抽取了你太多本源。再加上最后那下不顾一切的爆发……”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凌曜抿紧苍白的嘴唇，下意识地想蜷缩起那条手臂。这种被一眼看穿所有虚弱和不堪的感觉，并不好受。

　　陆沉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将凌曜挡在身后稍侧的位置，目光锐利地看向老人：“你是谁？那个符号代表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老人对于陆沉的警惕并不意外，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被烟草熏得发黄的、带着苦涩意味的笑容：“我是谁？一个本该早就烂在废墟里的老骨头。至于这个符号……”他摩挲着手中的徽章，眼神变得悠远而沉重，“它代表‘熵’，一个早就被‘博士’和他的‘方舟计划’摧毁、抹去一切痕迹的古老组织。我们曾经……试图走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凌曜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

　　“控制，而不是融合；引导，而不是毁灭。”老人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们认为，‘源石’的能量并非 inherently evil （ inherently evil ），它只是……过于狂暴。就像核能，可以毁灭城市，也可以点亮黑暗。关键在于‘容器’和‘引导’。”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凌曜的手臂上：“‘熵’致力于寻找和培养能够承受并引导这种能量的‘容器’，而不是像‘博士’那样，疯狂地追求制造完美的、可控制的‘能源电池’，甚至不惜清洗整个世界来达成他的‘纯净新世界’。”

　　凌曜的心脏猛地一缩。“容器”？所以“熵”和“博士”，本质上都是在打他这种“特殊个体”的主意？只是方式不同？

　　陆沉的脸色也更冷了几分：“所以，你们也只是想利用他？”

　　“利用？”老人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苍凉和嘲讽，“年轻人，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没有我，你们早就成了‘博士’实验台上的冷肉。‘熵’早就没了，只剩下我这么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家伙，守着这点最后的遗产，指望它能……赎罪。”

　　“赎罪？”

　　“为当年的天真，为没能阻止‘博士’的疯狂，为……所有因‘方舟计划’而死的人。”老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沉重的负罪感，“我们最初的理念相近，甚至有过合作。但我们低估了‘博士’的偏执和……他背后那更深不可测的东西。”

　　“更深不可测的东西？”陆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老人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深刻的恐惧，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谈：“那不是你们现在需要知道的。你们只需要知道，‘博士’的‘新世界’，不需要自由意志，不需要情感，只需要绝对服从和纯净的能量。而你们俩……”

　　他的目光在陆沉和凌曜之间来回扫视：“一个是最不可控的‘变量’，一个是最完美的‘原生体’却充满了‘噪音’……是他必须清除或者‘净化’的头号目标。”

　　“而你们现在，闯入了他的核心堡垒，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你们觉得，他还会放过你们吗？”

　　答案显而易见。从Clone-13出现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那你呢？”凌曜盯着老人，“你帮我们，又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老人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希望你们活下去。尽可能久地活下去，给‘博士’制造足够多的麻烦。如果可能……找到‘源核之心’，摧毁它。那是‘博士’力量的核心，也是‘方舟’的能源中枢。毁了它，或许能阻止这一切。”

　　源核之心？听起来就像是那个水晶棺椁里的东西的核心。

　　“它在哪？”陆沉问。

　　“就在这地下最深处的‘零号反应炉’。”老人指了指脚下，“但那里守卫森严，而且……有‘博士’最强大的‘意志延伸体’守护。凭你们现在这样……”他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他弯下腰，开始费力地转动那个巨大阀门上的轮盘。轮盘锈死严重，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这门后面，是‘熵’最后的一个安全屋。也是我这把老骨头能给你们提供的……最后一点帮助。”老人喘着气，额角渗出汗水，“里面有……一些旧东西。或许……对你们有点用。”

　　咔嚓！

　　阀门终于被拧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更陈腐、却相对干燥的空气涌了出来。

　　老人率先钻了进去。陆沉和凌曜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储藏室。里面堆放着一些老旧的仪器设备，上面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墙壁上挂着一些已经发黄的技术图纸，上面绘制着复杂的能量导流结构和……人体经络般的图案，旁边标注着大量深奥的公式和注释，核心都围绕着那个雪花与火焰的符号。

　　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的一个工作台。台上放着几支和陆沉之前用过的一模一样的、印着雪花火焰符号的注射剂，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纸页泛黄，字迹苍劲有力。

　　老人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本笔记本，轻轻拂去灰尘，递给凌曜。

　　“这是‘熵’最后一位首席研究员留下的。关于如何……‘引导’而非‘释放’那种力量的一些猜想和实践记录。他……也是‘源石’能量的最早受害者之一。”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

　　凌曜迟疑地接过笔记本，翻开。

　　里面的字迹时而清晰，时而狂乱，记录着研究者如何发现“源石能量”，最初的欣喜，随后的恐惧，试图控制它的种种尝试和失败，以及……对自身逐渐被能量侵蚀、走向毁灭的冷静记录。最后几页，字迹已经扭曲得难以辨认，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但依旧能看出是在疯狂地演算着某种平衡公式。

　　【……必须找到‘锚点’……情感？意识？……否则终将湮灭……】 【……能量与意志……需共鸣……非压制……】 【……若遇‘原生体’……或可……一试……】

　　凌曜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些文字，仿佛是他内心恐惧和挣扎的映射。引导？锚点？共鸣？

　　陆沉也凑近看着，眉头紧锁。这些理论太过玄奥，但似乎指向了一条与“博士”强行控制、抹杀意识截然不同的道路。

　　老人又拿起台上那几支注射剂。“这是根据最后那些不完整的公式合成的‘稳定剂’，能暂时平衡能量暴动，甚至……小幅激发潜能。但风险极大，因为它本质上是在燃烧生命本源。而且，对每个人效果不同。”他看向陆沉，“你之前用过一支，应该感受到了。”

　　陆沉默然。那冰火交织、仿佛要撕裂灵魂的痛苦，记忆犹新。

　　“这些东西，或许能帮你们争取一点时间，或者……拼死一搏。”老人将注射剂推到他们面前，语气沉重，“怎么选，看你们自己。”

　　选择？他们还有选择吗？

　　要么在这里虚弱地等待被发现、被清除，要么冒着更快死亡的风险，去搏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凌曜看着那本笔记和注射剂，又看向自己那条废掉的手臂，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最终，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逐渐取代了迷茫。

　　他伸出手，拿起了一支注射剂，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管体刺激着他的皮肤。

　　陆沉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他也拿起了一支，塞进了作战服的口袋。

　　“谢谢。”陆沉对老人说道，语气依旧警惕，但多了几分郑重。

　　老人摆了摆手，显得疲惫不堪：“别谢我。我可能只是把你们推向另一个地狱。”他走到房间角落，在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旧电台的设备上操作了几下。

　　“这条线路……或许还能用几次。如果……如果你们真的能找到‘源核之心’，或者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尝试用这个频率呼叫。但别抱太大希望，我也……撑不了多久了。”他递给他们一个简陋的、手工改造过的通讯器。

　　就在这时！

　　呜——呜——呜——！！！

　　整个安全屋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刺耳的、不同于之前的、更加尖锐急促的警报声穿透层层金属壁，隐约传来！

　　【警告！检测到Ω级入侵者！】 【警告！核心区防御系统全面激活！】 【警告！‘清道夫’最高级别指令下达！清除所有异常节点！】

　　老人的脸色瞬间大变！“他们发现这里了！比我想象的更快！走！立刻从后面的应急通道走！”他猛地推开房间另一侧一个隐蔽的盖板，露出后面黑漆漆的通道。

　　“你呢？”陆沉急问。

　　“我活了够久了。”老人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却又决绝的笑容，“总得有人……给你们断后。别忘了，‘熵’……不是孬种。”

　　他猛地将两人推进通道，然后迅速将盖板合上！

　　“活下去！”这是他最后的声音，隔着金属板传来，模糊却沉重。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激烈的交火声、爆炸声，以及老人那沙哑却豪迈的怒吼！

　　陆沉和凌曜趴在冰冷的通道里，听着外面那短暂却惨烈的战斗声迅速平息，最终归于死寂。

　　两人都沉默着，拳头死死攥紧。

　　又一个因他们而死的人。

　　沉重的负罪感和愤怒，几乎要将胸腔撑裂。

　　但没有时间哀悼。

　　新的、更恐怖的追猎已经开始。“清道夫”最高级别指令……这意味着，“博士”已经彻底撕破脸，要不惜一切代价清除他们了。

　　陆沉率先站起身，拉起凌曜：“走！”

　　这条应急通道更加狭窄陡峭，一路向下，似乎通往地底更深处。两人沉默地快速前行，将身后的牺牲和爆炸声远远抛下。

　　不知走了多久，通道开始变得宽敞，墙壁的材料也逐渐变成了某种更加古老、带着石刻花纹的金属。空气变得更加阴冷，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沉寂感。

　　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出口。

　　出口外，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空间的中心，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沉睡心脏般的暗红色晶体结构——规模远比之前在“摇篮”里见到的那个碎片要庞大、完整！它缓缓脉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从它身上延伸出去，连接着四面八方！

　　这就是……源核之心？！

　　而在源核之心的正下方，竟然修建着一座古老的、仿佛与这高科技环境格格不入的石制祭坛！祭坛上刻满了早已失传的、扭曲的符文，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竟然和凌曜之前开启“摇篮”通道时的那个掌纹凹槽一模一样！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祭坛周围，静静地站立着整整十二个身穿纯黑作战服、戴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面具、如同雕像般的身影！

　　他们无声无息，却散发着比之前所有敌人都要冰冷、强大、令人绝望的气息！

　　这就是“博士”最强大的“意志延伸体”？“清道夫”的最高级别战力？

　　与此同时。

　　源核之心的正上方，一个平台缓缓降下。

　　平台上站着一个人。

　　是Clone-13。他的全息投影再次出现，但这一次，更加凝实，几乎与真人无异。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陆沉和凌曜，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而在他的身旁，能量光影扭曲，缓缓凝聚出了另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古老长袍、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清晰、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和冰冷计算的光影！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落在了陆沉和凌曜身上。

　　一个冰冷、非人、仿佛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的宏大声音，在整个空间内回荡，直接响彻在两人的脑海深处：

　　“变量。” “原生体。” “游戏……” “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