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末世：宿敌的囚笼》桎浪

29、第 29 章

　　冰冷的金属平台汲取着身体里最后的热量。远处机械的嗡鸣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时间刻度，规律，冷漠，永无止境。

　　凌曜的问题悬在空气中，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两人的喉间。

　　我们……到底……是什么？

　　实验品？变量？被操控的棋子？还是一段被设计好的程序？

　　陆沉看着凌曜那双初醒的、盛满了茫然和深入骨髓疲惫的眼睛，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酸里，涩痛难当。他自己也没有答案。Clone-13的话像毒液，腐蚀着过往一切的真实性。

　　但他知道，此刻，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动摇。

　　他避开那个问题，声音嘶哑却强行平稳：“感觉怎么样？”目光扫过凌曜那条死寂的右臂。

　　凌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只有细微的、神经质的颤抖，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仿佛真的随着最后的爆发而枯竭了。一种虚弱的空落感取代了之前的剧痛和躁动。

　　“……空了。”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还是恐惧？

　　没有那股力量，他们在这末世寸步难行。但拥有它，意味着无法摆脱的被控制和异化。

　　陆沉默默地从几乎破烂的背包里翻出最后一点压缩食物和一小瓶水——这些是从核掩体带出来的最后储备。他将大部分递给凌曜。

　　“补充体力。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指挥官惯有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陷入巨大迷茫和自我怀疑的人不是他。

　　凌曜没有拒绝，沉默地接过，机械地吞咽。食物如同嚼蜡，水也冰冷刺喉，但确实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力量。

　　吃完东西，陆沉率先站起身，仔细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通风管道枢纽或者废弃的维护层，四周是冰冷的、布满锈迹和油污的金属壁，无数粗细不一的管道向四面八方延伸，消失在黑暗中。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铁锈和一种极淡的、被稀释过的消毒水味道。

　　唯一的明显出口，是一个需要攀爬的、垂直向上的检修梯，通往更高处的黑暗。梯子锈迹斑斑，看起来并不牢固。

　　“能爬吗？”陆沉回头问凌曜，目光落在他那条废掉的右臂上。

　　凌曜咬咬牙，用左手撑地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失衡猛地晃了一下。

　　陆沉立刻伸手扶住他。两人的身体都有瞬间的僵硬。信任和隔阂，依赖和怀疑，在这种极致的脆弱时刻，微妙地交织。

　　“……尽量。”凌曜最终低声道，避开了陆沉的目光。

　　没有更好的选择。陆沉率先爬上梯子，测试着稳定性，然后向下伸出手。凌曜用左手和牙齿配合，艰难地开始向上爬。每一次用力，右肩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服。

　　陆沉在上面紧紧抓着他的左手，承担着他大部分体重，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拉。

　　攀爬的过程痛苦而漫长。寂静中，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铁梯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终于，他们爬到了顶端。出口被一个沉重的网格盖板封住。陆沉用肩膀奋力顶开一条缝隙，谨慎地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空旷的、灯火通明的金属走廊。走廊墙壁是冰冷的银灰色，地面光可鉴人，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与下面废弃层的死寂肮脏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充满了一种冰冷的、未来科技感。

　　但奇怪的是，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照明灯投下苍白的光晕。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陆沉。太安静了。

　　他示意凌曜噤声，两人悄无声息地从检修口爬出，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陆沉将凌曜护在身后，拔出最后那把沾满血污的□□，警惕地打量着走廊两端。没有监控探头，没有巡逻人员，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座空城。

　　或者……一个陷阱。

　　他们选择了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进。走廊两侧是一些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

　　走了大概几十米，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路口中央的地面上，掉落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像是儿童手绘的、已经褪色的纸飞机。

　　在这种高度科技化、冰冷整洁的环境里，这样一个稚嫩粗糙的物件，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陆沉的眉头死死皱起。

　　凌曜也看到了那个纸飞机，瞳孔微微收缩。

　　就在他们的目光聚焦在纸飞机上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从脚下传来！

　　“退！”陆沉脸色剧变，猛地拉住凌曜向后急退！

　　但已经晚了！

　　他们刚才站立的那块金属地板猛地向下翻折！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

　　同时，两侧墙壁无声地滑开，伸出数支机械臂，末端闪烁着高压电击的蓝光，精准地抓向他们！

　　陷阱！

　　陆沉猛地将凌曜往旁边安全区域狠狠一推！自己则因为反作用力，加速向下坠落！同时挥舞匕首格挡抓来的机械臂！

　　匕首与金属碰撞出刺耳的火花！高压电流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带来一阵麻痹感！

　　“陆沉！”凌曜惊骇地看着陆沉的身影消失在黑洞边缘，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

　　但另一支机械臂已经呼啸着抓向他的面门！

　　凌曜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格挡！那机械臂却突然灵活地变抓为缠，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左臂和腰部，强大的力量勒得他几乎窒息，高压电流瞬间释放！

　　剧痛和麻痹感席卷全身！凌曜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被机械臂粗暴地拖向墙壁滑开的一个暗门！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黑洞下方，陆沉似乎用匕首卡住了什么，下坠之势猛地一顿……

　　黑暗。

　　再次醒来时，凌曜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手腕和脚踝被柔软的磁性镣铐固定在椅臂和椅腿上，并不疼痛，但绝对无法挣脱。

　　这是一个纯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小房间。只有对面墙壁是一整块巨大的、单向透光的玻璃（或者某种更先进的材料）。他能看到玻璃后模糊的人影，却看不清细节。

　　门滑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

　　不是Clone-13。是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面容普通、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平板，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学者般的温和。但那双眼睛深处，却没有任何温度。

　　“LX-07原生体。初次见面，我是李博士，负责你的‘再适应’课程。”男人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冰冷。

　　凌曜死死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试图挣扎，但镣铐纹丝不动。

　　“不必激动。”李博士走到他面前，语气如同在安抚一个吵闹的孩子，“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你需要重新认识自己，接受你的使命。”

　　他在平板上点了几下。

　　对面的玻璃墙突然亮了起来！开始快速播放画面！

　　是陆沉！

　　画面中，陆沉在一个布满各种精密仪器和 probes （探针）的房间里，被强行固定在另一个类似的椅子上！他的头被金属箍固定着，太阳穴贴着电极片，显然正在被迫接受某种脑部扫描或……干预？！他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不！放开他！”凌曜猛地向前挣扎，镣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李博士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平稳：“变量V，他的不稳定性和对你的非设计影响，需要被修正。这是为了计划的纯净性。”

　　画面一变。播放的竟然是……前世的一些碎片记忆！

　　是陆沉的视角！看着他（凌曜）如何冷酷地算计、如何步步紧逼、如何在最后决战中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入陆沉的心脏！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无比，角度刁钻，极力渲染着他的冷酷和陆沉的……痛苦挣扎。

　　“看，这才是你们之间最真实的基础。仇恨，争斗，毁灭。”李博士的声音如同魔鬼低语，“那些不合时宜的‘情感’，只是系统误差和极端环境下的应激反应，是虚假的、需要被清除的噪音。”

　　凌曜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充血。这些画面像毒针一样刺入他的大脑，试图唤醒那些被刻意压抑的黑暗记忆。

　　“不……不是那样……”他艰难地反驳，声音嘶哑。那些并肩作战、那些绝望中的拥抱、那些笨拙的关心……难道都是假的？

　　“就是那样。”李博士斩钉截铁，又播放了另一段画面——是今生的。陆沉在核掩体里，对着昏迷的他，眼神冰冷地拿出那支注射剂，语气挣扎地说：“……如果失控……就只能……”

　　画面戛然而止。

　　“他甚至自己都清楚，那份‘感情’是多余的，是需要被处理的隐患。”李博士放下平板，俯视着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凌曜，“承认吧，LX-07。回归你的本质。完成你的使命。‘摇篮’的调和虽然被打断，但核心指令已经植入。你属于这里，属于源核，属于博士的新世界。”

　　“至于变量V……”李博士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会得到‘净化’，成为新世界一块安静的基石。或者……被彻底格式化。”

　　格式化……意思是清除所有记忆和人格？甚至……死亡？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凌曜的理智！

　　“你敢动他！！”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疯狂地挣扎起来！磁性镣铐被他挣得嗡嗡作响！那条一直死寂的右臂，竟然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再次隐隐发热，皮肤下那暗红的纹路有微光闪烁！

　　李博士微微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数据记录般的微光：“情绪反应激烈，调和抗性依旧显著。记录数据。准备进行第二阶段‘认知重塑’。”

　　他按了一下平板。

　　房间顶部探出几个喷头，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雾气。

　　凌曜吸入雾气，挣扎的力道迅速减弱，意识开始模糊，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瞪着李博士，里面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丝不肯熄灭的、对某个人的担忧。

　　视线彻底模糊前，他仿佛看到对面玻璃后的房间里，陆沉猛地抬起头，似乎通过某种方式感应到了他的危险，正在更加剧烈地反抗，眼神焦急地看向他的方向……

　　……

　　另一个房间内。

　　陆沉猛地从剧烈的脑部干扰刺激中挣脱出一丝清明！太阳穴的电极片让他头痛欲裂，但他仿佛心有所感，猛地扭头看向单向玻璃的方向！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凌曜就在那边！而且正处于极大的痛苦和危险中！

　　是那些雾气！他们在对他做什么？！

　　“凌曜！”他发出沙哑的嘶吼，更加疯狂地挣扎！固定他的金属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负责他的几个技术人员有些慌乱地加大干扰强度！

　　“变量V反应异常剧烈！精神阈值远超预估！”一个技术人员惊呼。

　　陆沉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血红。他死死盯着那块单向玻璃，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后面那个正在受苦的人。

　　所有的迷茫，所有的自我怀疑，在这一刻被彻底烧毁！

　　去他妈的变量！去他妈的设计！

　　那份想要保护他、不想失去他的心情，是真的！是刻在灵魂里的！是任何程序都无法计算和抹杀的！

　　他猛地低下头，用尽所有意志力对抗着脑中的干扰剧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却无比清晰的誓言：

　　“你们……休想……再动他……”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而狂暴的精神力量，似乎在他极度愤怒和担忧的刺激下，猛地从他意识深处爆发出来，狠狠撞向周围的干扰设备！

　　噼里啪啦！

　　数个屏幕瞬间黑屏！电极片冒出青烟！

　　技术人员吓得连连后退！

　　陆沉趁机猛地挣脱了一只手的束缚！

　　混乱中，他仿佛听到某个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通风管道的、用指甲敲击出的、断断续续的摩斯电码信号！

　　【… …. . .-. . （这里）】 【-.– — ..- ….. …. . .-. . （诱饵）】 【… .- …- . …. .. … （救他）】

　　信号极其微弱，转瞬即逝。

　　陆沉的动作猛地一顿。

　　诱饵？救他？

　　是谁？在帮他们？

　　与此同时，关押凌曜的房间内。

　　李博士看着在雾气中逐渐失去意识、但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在潜意识里还在挣扎的凌曜，对平板那边命令道：“变量V暂时压制。对LX-07加大剂量，务必在下一周期前完成初步认知重塑，为再次连接源核做准备。”

　　“是。”

　　更强的雾气喷出。

　　凌曜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只有眼角一滴冰凉的泪，无声地滑落，没入衣领。

　　冰冷的绝望，似乎正在吞噬最后的光。

　　而无人知晓的通风管道深处，一双苍老却锐利的眼睛，正透过细小的缝隙，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正紧紧攥着一枚……印着雪花与火焰符号的古老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