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末世：宿敌的囚笼》桎浪

28、第 28 章

　　全息投影清晰得令人窒息。

　　那张转过来的脸，年轻，苍白，带着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透明感，眉眼俊秀，鼻梁高挺，唇瓣很薄，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

　　几乎……和凌曜一模一样。

　　不，不是完全一样。这张脸更年轻些，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眼神里没有凌曜那种桀骜不驯的狠厉或偶尔泄露的脆弱，只有一片冰冷的、毫无波动的空洞，像两颗打磨光滑的黑曜石。但他整体的骨相、轮廓，分明就是凌曜的翻版！

　　LX-07-Clone-13。

　　那个在培养舱里看到的编号，那个和年少凌曜极其相似的克隆体，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还是以“博士”的身份？！

　　陆沉的大脑仿佛被瞬间冰封，又被重锤狠狠砸碎！所有的思维都停滞了，只剩下巨大的、荒谬的、几乎要撕裂认知的震惊！他僵在原地，瞳孔放大到极致，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那些锁定他的激光发射器。

　　这……怎么可能？！

　　全息投影中的“博士”——Clone-13，那双空洞的眼睛淡淡地扫过被能量管线连接、陷入沉睡的凌曜，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实验器材。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满脸震骇的陆沉身上。

　　“意外吗，陆沉指挥官？”Clone-13开口了，声音是通过合成器发出的电子音，冰冷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变量’？”

　　变量？！

　　这个词像一根冰刺，扎进陆沉混乱的脑海！

　　“你……是谁？”陆沉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他死死盯着投影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试图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我是博士。方舟计划的执行者。”Clone-13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至于你看到的这具皮囊，不过是无数失败迭代中相对耐用的一個容器罢了。”

　　失败迭代？容器？所以他不是真正的“博士”，只是一个被推上前台的傀儡？那真正的博士是谁？

　　Clone-13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电子音继续毫无波澜地响起：“‘博士’是意志，是程序，是方舟本身。而我，是祂的眼和手。”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沉睡的凌曜，“至于他，LX-07，原生体，最完美也最不稳定的杰作，终于……回家了。”

　　回家？陆沉的心脏狠狠一抽！他猛地看向凌曜，看到那些幽蓝色的能量管线正源源不断地将某种能量或信息输入他体内，凌曜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只有一种诡异的、非人的平静。

　　“你对他做了什么？！”陆沉嘶声吼道，试图再次冲过去，但激光发射器立刻发出尖锐的蜂鸣警告，红点聚焦在他的心脏位置。

　　“调和。”Clone-13回答，“清除不必要的情绪和记忆冗余，剥离脆弱的个体意识，让他真正的‘本质’与源核（他指的是那个水晶棺椁）完美融合，成为驱动‘摇篮’、开启新纪元的最终钥匙。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存在的唯一价值。”

　　清除记忆？剥离意识？成为钥匙？

　　陆沉如坠冰窟！所以他最恐惧的事情正在发生！

　　“放了他！”陆沉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颤抖，眼中布满血丝，“他不是你们的工具！”

　　Clone-13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微微偏了下头，做了一个类似“疑惑”的机械动作：“工具？不。他是核心，是能源，是未来的一部分。而你，变量陆沉，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计算误差。你的重生，你与原生体之间产生的非设计情感联结，严重干扰了实验进程。”

　　重生？！他连这个都知道？！

　　陆沉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所以他经历的一切，真的都在对方的监控甚至……算计之中？！

　　“不过，误差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数据。”Clone-13继续用那冰冷的电子音说道，仿佛在分析实验报告，“极端情感刺激下原生体力量的爆发性增长，以及此刻的调和抗性……都极具研究价值。所以，我允许你目睹这一切，作为对你这个‘变量’的……最后观察。”

　　话音刚落！

　　连接着凌曜的那些幽蓝色能量管线猛地亮度激增！能量传输骤然加大！凌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眉头紧紧蹙起，脸上终于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的、被压抑的呜咽声！

　　他在反抗！他的意识还在挣扎！

　　“凌曜！”陆沉心如刀绞，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

　　咻！

　　一道高能激光擦着他的脸颊射过，留下一条灼热的焦痕！鲜血瞬间渗出！

　　“阻止干扰。”Clone-13冰冷地命令。更多的激光发射器从墙壁中探出，彻底封死了陆沉所有可能移动的路线。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陆沉。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凌曜在那边痛苦地挣扎，看着那个和他爱人拥有一模一样脸庞的怪物，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怎么办？！怎么办？！

　　强行突破是死路一条！他的武器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耗尽！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凌曜被抹杀意识，变成一具空壳？！

　　就在陆沉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瞬间——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Clone-13全息投影的后方背景上！那里有一个控制台，屏幕上快速滚动着的数据流中，偶尔会闪过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雪花与火焰交织的符号——和他之前在那银色金属箱、还有核掩体里找到的符号一模一样！

　　而那个符号闪烁的规律……似乎和凌曜挣扎的节奏、以及能量管线波动的频率……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划过陆沉的脑海！

　　那个符号代表的力量……那种能平衡凌曜体内狂暴能量的注射剂……它们似乎与“博士”的系统并非完全同源，甚至可能……是某种制衡或后门？！

　　而凌曜之前能暴力破解门禁，能引起系统冲突……靠的就是那种同源却又不完全受控的力量！

　　现在，他被“摇篮”的系统强行连接调和……这是最危险的时刻，但或许……也是唯一的机会！

　　一个将计就计、从内部攻破的机会！

　　需要更强的刺激！需要让凌曜的力量彻底爆发，反过来冲击甚至污染这个“摇篮”系统！需要……一把钥匙！

　　陆沉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一直紧紧攥着的左手——那里，握着最后那支从核掩体带出来的、印着雪花与火焰符号的、未知的注射剂！

　　赌吗？

　　赌这支药剂不是毒药，而是解药？赌它能激发凌曜的力量对抗调和？赌它能像之前一样，带来一线生机？

　　赌注是凌曜的意识和性命！

　　陆沉的心脏疯狂跳动，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没有时间犹豫了！

　　凌曜的挣扎正在变弱，眼中的光芒正在涣散！

　　陆沉猛地抬起头，看向全息投影中那张冰冷的脸，眼中所有的挣扎、恐惧、绝望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对着Clone-13，露出了一个极其扭曲、带着血腥味的笑容。

　　“博士……”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你不是喜欢观察吗？”

　　“那就让你看个够！”

　　话音未落！

　　在Clone-13那空洞的眼神微微闪动（或许是程序在分析这异常行为）的瞬间！

　　在激光发射器因为他的突然开口而微调锁定目标的电光石火之间！

　　陆沉动了！他用尽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不是冲向凌曜，而是猛地将左手那支注射剂，狠狠扎向自己的颈动脉！

　　噗嗤！

　　针头没入皮肤！

　　冰蓝色与暗红色的诡异液体，瞬间推入血管！

　　“呃啊——！！！”

　　难以形容的极致痛苦瞬间席卷了陆沉的每一根神经！冰与火的战争在他体内疯狂爆发！他的身体剧烈痉挛，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冰霜又立刻汽化！眼球凸出，血丝遍布！

　　这突如其来的、自毁式的行为，显然超出了Clone-13的计算！激光发射器的锁定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迟疑！

　　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迟疑！

　　“凌曜！！！”陆沉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蕴含着所有情感与痛苦的咆哮，“记住我——！！！”

　　这一声咆哮，如同最终的命令，又如同绝望的告白，穿透了能量的屏障，狠狠撞进了凌曜正在沉沦的意识深处！

　　与此同时，那注入陆沉体内的诡异药剂，似乎通过某种难以言喻的羁绊（是前世最后的纠缠？是今生无数次生死与共的联系？），竟真的产生了效果！

　　连接着凌曜的那些能量管线猛地过载！幽蓝色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疯狂闪烁！

　　凌曜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里面不再是之前的血红或涣散，而是一片混沌的、旋转着的冰蓝与暗红！陆沉那声咆哮和体内传来的、同源却更加狂暴的能量冲击，像一把烧红的钥匙，狠狠捅破了他意识层面的枷锁！

　　“啊——！！！”

　　凌曜也发出了一声更加恐怖的、非人的咆哮！他那只一直软垂的右臂猛然抬起！前所未有的、近乎实质的暗红色能量混合着幽蓝色的冰寒气息，如同失控的火山，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轰隆隆隆——！！！

　　巨大的能量冲击瞬间席卷了整个“摇篮”空间！

　　所有的屏幕瞬间黑屏！仪器爆出漫天火花！激光发射器扭曲熔化！

　　那巨大的水晶棺椁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里面的“钥匙”身体剧烈抽搐！

　　Clone-13的全息投影剧烈闪烁，扭曲，最终啪的一声彻底消失！

　　能量管线根根断裂！凌曜脱离了控制，重重摔倒在地，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上能量乱窜，冰霜与灼痕交替出现，显然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整个“摇篮”都在剧烈震动，仿佛随时要彻底崩溃！

　　陆沉在推出药剂后就已脱力倒地，承受着体内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意识模糊间，只看到凌曜爆发的能量席卷一切，看到Clone-13消失……

　　成功……了吗？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凌曜的方向，视野已经模糊不清。

　　“凌……”他试图呼唤，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在漫天火花和闪烁的应急红光中，那个原本放着水晶棺椁的平台下方，一个隐蔽的应急通道口，因为剧烈的震动而自动弹开！

　　生路！

　　陆沉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光彩。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凌曜的方向，艰难地爬去。

　　每移动一寸，都如同跨越刀山火海。

　　终于，他碰到了凌曜滚烫又冰冷、不断痉挛的身体。

　　“走……”他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抓住凌曜的手臂，拖着他，一点一点地挪向那个应急通道口。

　　身后，是不断爆炸和坍塌的“摇篮”。

　　身前，是未知的、黑暗的通道。

　　凌曜似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意识，配合着用左手艰难爬行。

　　两人如同两条重伤的蠕虫，带着一身淋漓的鲜血和混乱的能量残留，最终一起滚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通道之中。

　　在他们身后，巨大的合金大门轰然闭合，将那片毁灭的景象彻底隔绝。

　　通道内一片漆黑，向下倾斜，似乎没有尽头。

　　两人在失重和碰撞中不断下落，最终再次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陆沉先一步醒来。发现自己和凌曜躺在一个冰冷的、弥漫着淡淡锈蚀和消毒水味道的金属平台上。周围是陌生的、布满各种管道和仪器的狭窄空间，似乎是某个大型设施的通风管道交汇处或者废弃维护层。

　　远处隐约传来规律的机械运转声。

　　他们……好像从那个地狱般的“摇篮”里……逃出来了？

　　他急忙看向身边的凌曜。

　　凌曜依旧昏迷着，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身上那些恐怖的能量外泄迹象已经消失，皮肤温度也恢复了正常，只是那条右臂依旧苍白无力，仿佛所有的力量真的在一次爆发中耗尽了。

　　暂时……安全了？

　　陆沉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剧烈地喘息。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那冰火交织的恐怖痛苦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钝痛。

　　他还活着。凌曜也还活着。

　　他们又一次从绝境中挣扎了出来。

　　但那个Clone-13的话，却像最深的梦魇，缠绕不去。

　　变量。误差。观察。容器。博士的意志。

　　所以，他所经历的重生，他与凌曜的相遇、纠缠、甚至那些心动和守护……到底有多少是出自本心？有多少是无形中被引导甚至设计好的？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比任何伤势都更让他感到恐惧和……窒息。

　　他低下头，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凌曜，手指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拂过对方冰凉的脸颊。

　　如果连这份感情都是被算计的……

　　那他到底……算什么？

　　巨大的迷茫和自我怀疑，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凌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疯狂、血红或者混沌，而是一种初醒的茫然，以及……一丝深深的、仿佛经历了无尽轮回的疲惫。

　　他看向陆沉，眼神有些空洞，似乎还在辨认。

　　四目相对。

　　狭窄、冰冷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微弱交织的呼吸声。

　　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出现，反而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复杂的情绪，在无声中弥漫。

　　过了许久，凌曜才极其缓慢地、沙哑地开口，问出了那个同样盘旋在陆沉心头的问题：

　　“我们……到底……是什么？”

　　问题落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发出细微的回响，却没有答案。

　　只有远处机械永恒的嗡鸣，仿佛命运的齿轮，依旧在无情转动。

　　而他们，不过是齿轮下，两颗试图挣脱轨迹、却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