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末世：宿敌的囚笼》桎浪

21、第 21 章

　　扳机冰凉的触感抵在指尖，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笼罩在每一个毛孔。

　　信号塔顶，那个穿着光学迷彩的狙击手如同融入背景的幽灵，弩箭的尖端闪烁着冷静的、致命的蓝光，稳稳锁定着下方废墟中纠缠的两人。另外三个包抄而来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扭曲的晶体残骸间无声穿梭，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战术配合无懈可击。他们不是“秃鹫”那种乌合之众，也不是“基地”的研究人员，他们是专业的猎人。耐心，精准，冷酷。

　　而陆沉怀里的凌曜，正濒临彻底失控的边缘。暗红色的能量纹路在他右臂的防护服下疯狂闪烁，几乎要透衣而出！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身体剧烈挣扎，力量大得惊人，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盆地中央那块暂时平息却依旧不祥的“源石”，充满了原始的、毁灭性的渴望。

　　内忧外患，绝境中的绝境。

　　陆沉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但大脑却冰冷得如同机械。计算着距离，评估着威胁，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不能硬拼。必须走！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侧后方——那里有一片因为刚才能量冲击而塌陷形成的、相对低洼的区域，几块巨大的、焦黑的晶体板材歪斜地搭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三角空间。

　　唯一的、脆弱的掩体！

　　就在信号塔上的狙击手手指微动，即将扣下弩箭扳机的瞬间！

　　陆沉动了！

　　他没有开枪对射，那毫无胜算！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抱着疯狂挣扎的凌曜，猛地向那片塌陷区翻滚过去！

　　咻！

　　蓝色的电光弩箭几乎是擦着陆沉的战术头盔飞过，带起一溜火星，狠狠钉在他们刚才的位置，电流噼啪作响，将地面烧灼出一片焦黑！

　　“目标移动！西南侧洼地！压制！”狙击手冷静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

　　另外三个包抄的猎人立刻调整方向，手中的武器——一种看起来像是改装过的高斯步枪——喷吐出无声的致命射流！子弹打在陆沉翻滚路线的周围，溅起一片片碎石和晶屑！

　　陆沉抱着凌曜，如同滚地葫芦，狼狈不堪地撞进那狭窄的晶体板材掩体之下！几乎是同时，密集的火力就覆盖了他们刚才的路径！

　　砰！沉重的身体砸在焦黑的地面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陆沉闷哼一声，顾不上自己的伤痛，第一时间用身体死死压住还在挣扎嘶吼的凌曜！

　　“凌曜！看着我！”陆沉低吼，双手固定住他的头，强迫那双血红的、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看向自己，“控制住它！你想死在这里吗？！你想变成那种没有理智的怪物吗？！”

　　面罩几乎贴着面罩，他能清晰地看到凌曜眼中那疯狂与理智的剧烈挣扎，看到痛苦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

　　“源石……力量……吸引……”凌曜的声音破碎不堪，如同困兽的呜咽。

　　“那不是力量！那是毒药！是陷阱！”陆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冰冷力量，“听着！你想报仇吗？想找那个狗屁‘博士’算账吗？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吗？”

　　“那就给我清醒过来！用你的脑子！不是用那该死的本能！”

　　这些话像冰冷的匕首，刺入凌曜混沌的意识。报仇……博士……真相……

　　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和挣扎。

　　就在这时！

　　哒哒哒！

　　外面的高斯步枪子弹开始射击他们藏身的晶体板材！这些焦黑的晶体异常坚硬，但也在密集打击下不断崩裂、碎开！碎晶如同子弹般四处飞溅！

　　掩体随时可能被彻底摧毁！

　　“队长！能量读数异常！那个目标个体反应剧烈！建议优先捕获！”一个猎人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急促。

　　“压制火力！注射镇静弹！要活的！”狙击手冷静的命令下达。

　　一支特殊的、弹头闪烁着黄光的弩箭被压入弩膛！

　　不能再等了！

　　陆沉眼神一厉，猛地从腰间扯下最后一枚进攻型手雷，拔掉保险销，看也不看，朝着记忆中外围一个猎人大概的方向奋力扔了出去！

　　轰——！

　　爆炸声和火光暂时干扰了外面的射击！

　　“走！”陆沉趁机一把拉起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的凌曜，撞开另一侧相对薄弱的晶体板材，朝着盆地更深处、能量场更混乱的区域亡命冲去！

　　“追！”猎人们反应极快，立刻绕过爆炸点，紧追不舍！

　　狙击手的弩箭再次落空，钉在晶体上，黄色的镇静剂流淌出来。

　　奔跑！不顾一切的奔跑！

　　脚下是黏滑的菌毯和尖锐的碎石，周围是扭曲的能量乱流和致命的辐射！肺部如同着火，伤口的每一次牵拉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凌曜几乎是被陆沉拖着跑，他的右臂依旧滚烫，那股毁灭的冲动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但陆沉的话和身后追兵的压力，像两根绳子，死死拉扯着他，不让他彻底沉沦。

　　砰！

　　陆沉忽然一个趔趄，右腿小腿处爆开一团血花！高斯步枪的子弹终于追上了他！

　　他闷哼一声，身体失衡，差点摔倒，却硬生生靠着惊人的意志力稳住，甚至反手一枪盲射向后，暂时逼退了一个追得最近的猎人！

　　“陆沉！”凌曜嘶声喊道，左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扶他。

　　“别管！跑！”陆沉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扭曲，却更加暴躁，他几乎是将凌曜向前推去！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被暗红色能量腐蚀出的深坑！坑底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生物的惨白骨架和废弃机械的残骸！那里能量场读数高得吓人，连猎人们的追击都明显犹豫了一下！

　　没有退路了！

　　陆沉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绝！他看了一眼身旁眼神挣扎、气息不稳的凌曜，又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

　　赌一把！

　　他猛地将凌曜向深坑边缘推去，同时自己却转过身，举起步枪，对着追兵疯狂扫射！打光最后一个弹夹！

　　“走啊！”他对着凌曜咆哮，声音撕心裂肺，“跳下去！活下去！”

　　这一刻，仿佛前世结局的重演。

　　只是角色互换。

　　他选择留下断后，为他争取那渺茫的生机。

　　凌曜看着那个挡在无数枪口前、浑身浴血、如同绝望困兽般的背影，看着他那条不断淌血的小腿，心脏像是被瞬间捏爆，前世陆沉扣动扳机时那双平静的眼睛和此刻决然的背影疯狂重叠！

　　不——！

　　一种比异能失控更狂暴、更灼热的情绪猛地炸开！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混乱和恐惧！

　　不是毁灭欲，不是力量渴求！

　　是愤怒！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是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的绝望！

　　“休想！！！”

　　凌曜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蕴含着无尽痛苦和暴怒的咆哮！

　　他非但没有跳下深坑，反而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陆沉，将他狠狠撞向坑沿的另一侧，躲开了一波致命的射击！

　　同时，他那条一直压抑着恐怖能量的右臂，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

　　但这一次，不再是混乱无序的毁灭脉冲！

　　那暗红色的能量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极致情绪的引导，不再是散射，而是高度凝聚、压缩！形成一道只有手臂粗细、却凝实得如同熔岩般的炽热光束！带着尖啸，如同复仇之矛，猛地轰向追得最紧的那个猎人！

　　那猎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能量光束瞬间洞穿了他的胸膛，甚至余势不减，将他身后另一个猎人也一同撕裂！灼热的高温将伤口瞬间碳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瞬间减员两人！

　　剩下的猎人和信号塔上的狙击手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预估的恐怖反击惊呆了！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疑！

　　“走！”凌曜一击之后，身体晃了晃，右臂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但他左手却死死抓着陆沉的胳膊，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拖着他，纵身跳向了那个能量狂暴的深坑！

　　陆沉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身体一轻，便跟着凌曜一起坠入那片暗红色的、充斥着混乱能量和死亡气息的深渊！

　　猎人们冲到坑边，密集的火力倾泻而下，却只打中了坑壁，溅起无数碎石和晶屑。

　　“目标坠入高能量污染坑！生命信号急剧减弱！”一个猎人看着探测器，急促汇报。

　　信号塔上，狙击手沉默了片刻，冰冷的声音响起：“任务优先级变更。目标生存几率低于10%。记录为‘已清除’。收集现场样本，撤退。”

　　坑底的能量场太过狂暴，探测器屏幕上一片雪花，无法确认目标是否真正死亡。但对于他们来说，坠入那种地方，与死亡无异。

　　猎人们迅速而无声地清理现场，收集同伴的尸体碎片和那只被摧毁的机械犬残骸，如同来时一样，幽灵般地消失在扭曲的废墟之中。

　　只留下焦黑的深坑，依旧散发着不祥的能量波动。

　　以及坑底，未知的命运。

　　砰！

　　沉重的身体砸落在某种半凝固的、黏腻的物质上，缓冲了部分冲击，但依旧震得两人眼前发黑，几乎昏死过去。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能量辐射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瞬间包裹了他们。即使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皮肤传来的刺痛和灼烧感。

　　陆沉的小腿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涌出，剧痛几乎让他窒息。他挣扎着抬起头，战术头盔上的照明灯扫过四周。

　　坑底比想象中更深，更加诡异。到处散落着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扭曲骨架，有些骨架甚至呈现出部分晶体化的特征。一些废弃的科研设备和机械残骸半埋在黏稠的、散发着暗红色微光的淤泥里。空气中游离着致命的能量弧光，不时劈啪作响，击打在周围的物体上。

　　这里是一个死亡陷阱。能量读数高得离谱，防护服的面罩内部不断闪烁着红色的警告提示。

　　而凌曜就躺在他身边，一动不动。面罩下，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最后一次爆发似乎彻底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右臂软软地瘫在污浊中，那些恐怖的纹路已经消失，但整条手臂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凌曜！凌曜！”陆沉忍着剧痛爬过去，拍打着他的面罩。

　　没有任何反应。

　　恐慌瞬间攫住了陆沉的心脏。他手忙脚乱地检查凌曜的生命体征，手指因为颤抖而有些不听使唤。

　　还有微弱的脉搏！极其缓慢，极其微弱！

　　必须立刻急救！否则他撑不过十分钟！

　　但这里……哪里来的急救条件？！

　　陆沉的目光疯狂扫视着这个绝望的深渊。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些半埋在发光淤泥里的科研设备残骸上。也许……也许还有能用的东西？

　　他拖着一条废腿，疯狂地在那片淤泥里翻找着。手指被尖锐的金属划破，被高能量淤泥灼伤，但他浑然不觉。

　　终于！在一个半打开的、锈蚀严重的金属箱里，他找到了一支被特殊容器保存的、标签早已模糊的紧急医疗注射剂！上面只有一个骷髅头和交叉骨头的危险标志，以及一行小字：【高浓度能量稳定剂/强心剂（实验型）】。

　　没有说明，没有剂量，只有危险标志。

　　又是赌命。

　　陆沉没有任何犹豫。他拔出注射剂，撕开凌曜手臂上的防护服，对着静脉，猛地扎了下去！

　　药剂推入。

　　一秒，两秒……

　　凌曜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

　　然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心跳……几乎停止了。

　　陆沉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失败了吗……

　　就在绝望即将彻底吞噬他的时候——

　　凌曜的胸口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接着，又是一下。

　　虽然微弱，但确实恢复了！

　　那支危险的药剂，硬生生把他的命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陆沉脱力般地瘫坐在淤泥里，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凌曜虽然依旧昏迷但逐渐恢复微弱呼吸的样子，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但危机远未解除。

　　这里的辐射和能量污染正在快速侵蚀他们的防护服。食物和水几乎耗尽。他的腿伤需要处理。凌曜需要真正的医疗救助。

　　他们被困在了这个地狱之底。

　　陆沉靠在冰冷粘腻的坑壁上，将昏迷的凌曜小心地挪到自己身边，用身体替他挡住大部分可能存在的能量溅射。

　　战术头盔的灯光渐渐变得昏暗，电量即将耗尽。

　　黑暗和死寂再次笼罩下来，只剩下彼此微弱的呼吸声，和坑底能量偶尔发出的、如同鬼魅般的噼啪声。

　　陆沉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凌曜冰冷的头盔面罩。

　　“混蛋……”他极其低声地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下次再敢这样……我就……”

　　他就怎么样？

　　他说不下去。

　　最终，只是伸出伤痕累累的手，紧紧握住了凌曜那只完好的、冰冷的左手。

　　在绝对的无望和黑暗中，只剩下这一点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真实。

　　他们活下来了。

　　以一种近乎奇迹的方式。

　　但代价是什么？未来又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

　　深渊之上，暗红色的天穹依旧冷漠地俯视着这片绝望的土地。

　　而深渊之下，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依偎着，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命运的弦，绷紧到了极致，却仍未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