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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观今》事件(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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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许芝漫被贾成安排去二楼雅间。
能去二楼雅间的人身份都不简单。第一次接待就接待身份重要的人,这条消息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许芝漫怕得手心冒汗。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思,许芝漫穿过旋转楼梯,玻璃拱形窗闭得严实,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这样的场景足够让人紧张。
走进室内,只见地上铺了厚密的波斯地毯,头顶悬着描金珐琅吊灯,玻璃罩子映得满屋亮堂——红木圆桌围着嵌螺钿的太师椅。
那青木·阳太就坐在最中间,一边围着一个年轻人。
而四周站着几个手握步枪的小兵。
除此之外,青木·阳太身边还坐着一位头发遮住眉眼,气质沉郁的年轻人。他垂头品尝着手里的茶,身上带着矜贵气息。
见人进来,青木·阳太停止和青木·悠真的对话,反而眯眼认真观察眼前的女子。
溪声漫算上海顶级歌舞厅,这些歌舞女自然也是极美极动人的。
作为溪声漫台柱子的游梦蝶不必多说,回眸一笑百媚生,犹如牡丹倾国倾城。霍杳算不得惊艳那挂,也清丽高洁,有东方女子的古韵和气节,更不说其他歌舞女了。
那许芝漫貌似西子,楚楚可怜,徒生一股柔若无骨之意。很美,又毫无攻击性。正是青木·阳太喜欢的长相。
他满意的点点头,问道:“这位就是许小姐吧。”
青木·阳太操着一口日语,许芝漫听不懂,好在那位高瘦的翻译官替青木·阳太翻译着,许芝漫点点头:“是,是。”
许芝漫紧张不已,连说两个是,她尽量平复心情,自我介绍道:“许是许诺的许,芝是玉树芝兰的芝,漫是水漫金山的漫。”
话说出口,却听见一声嗤笑。
许芝漫注意力放到之前那位矜贵阴郁的男人身上,只见他低头轻声一笑。
这笑容让人面色一红。
许芝漫还未厘清他在笑什么,却见他开口说话了:“我叔叔是日本人,这么说也只是对牛弹琴。”
“不过我前几年学了中国语言科。”青木·悠真抬头,露出被长发掩盖的眼。
他整张脸生得英俊,只是有些阴郁感,仿佛常年没晒过阳光。
“许小姐的名字很好听。”青木·悠真对许芝漫笑了笑。
许芝漫还未曾接待过这样年轻英俊的男子,尤其是这男子还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她不自觉露出少女情事一面,脸上宛如一片烧霞:“多谢夸赞。”
“你先唱首歌来听听。”青木·阳太不知道许芝漫同青木·悠真之间的旖旎。
他这种只会打仗的粗人,满脑子都是低级趣味。现在已经等不及,想让许芝漫当众展露歌喉放松心情。
歌舞厅总有些独特需求的人,但溪声漫一路追求高级,很少让手下人像寻常歌舞女那样供人享乐。
许芝漫是第一次被人当物件儿似的被当众要求唱歌,还是在这些小兵小卒面前。未免有些掉面儿。
可客人的要求不能违背。哪怕许芝漫觉得羞耻,侮辱,也不能反抗。
她咬住唇,之前那点旖旎心思全没了,只觉得耻辱。
可又不得不唱。
那些人猴急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流连忘返,仿佛凝视一件商品,脸上也带着一抹急色,那视线仿佛成了实质,油腻地在身上来来回回。
“唱吧,许小姐。”
青木·阳太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着。而青木·悠真的视线也停留在她身上。面对所有人的凝视,他也没有制止,由着那些人贪婪地对许芝漫上下扫视。
许芝漫总算知道青木·悠真刚才的话不过是客气几句,实际上和青木·阳太也没差。
看清本质,许芝漫也没有那么多奢想了。
她闭了闭眼,张开嘴,正准备开唱。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青木先生。”轻柔的一句话,就让因打断而一脸扫兴的青木·阳太哑火了。
看清来者,许芝漫也懵了:“……霍小姐?”
霍杳的视线这才落到许芝漫身上。
她脸色没什么变化,点头对许芝漫示意一下,很快又对青木·阳太说:“青木先生,叶子牌已经拿上来了。”
“一,二,三,四……”数了数,霍杳点点头:“恰巧四个人,正正好凑一桌。”
说着,霍杳伸手去拉还蒙圈的许芝漫,带着她坐到圆桌旁:“人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有了叶子牌作为消遣,时间便过得很快。
许芝漫只觉得还没把椅子坐热,就到了散伙时间。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今天会把嗓子唱哑,或者陪着客人喝一肚子的酒,可没想到这青木·阳太这么好打发,倒是第一次过得这么畅快。
直到有通报的人跑到青木·阳太耳旁递了什么话,青木·阳太才面色一变,就要告辞。
似乎是军中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青木·阳太愤怒的给了通报的人一巴掌,带着身后的小兵火急火燎地跑了。
那个翻译官速度没那么快,一时被落了下来。
许芝漫便见霍杳施施然起身,对瘦高男人说:“高先生,我送您到门口吧。”
她语气里带着熟稔,还这么轻松念出翻译官名字,显然二人早就认识。
许芝漫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青木·阳太作为霍杳老主顾是溪声漫人尽皆知的事,这么久了还不认识翻译官才叫奇怪。
见霍杳和那个翻译官一起下了楼,室内只剩下青木·悠真一个人。
许芝漫原想一走了当,但看着青木·悠真还很有闲情逸致吹飘在最上层的茶叶。许芝漫还是上前问:“青木先生,您要下去了吗?”
青木·悠真抬眼轻飘飘地看向她,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看得许芝漫心里一惊。
因为青木·悠真看起来太腹黑了,虽然长相英俊,此刻却像怀着不安分的心,好像酿着什么大招。
青木·悠真笑笑,放下茶杯,顺势走到窗户口看已经走出门的霍杳和高宥。
他眼里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神情,嘴里却说:“不用了,我再坐一会儿。”
“霍小姐,许久没见了。”
见众人都走后,只剩下他和霍杳。高宥原本谄媚的表情消失不见,看着霍杳的脸上带着热情和贴心的表情,倒真有知识分子的气质。
“许久不见。”霍杳也笑着接过话,“这些日子在青木先生身边还好么?”
“还好。”高宥点点头,“倒是比过去更看重我了,有些和国民政府承接的工作也让我去翻译。”
见青木·阳太这么重视高宥,霍杳也打心里替自己的好友高兴。
可还不能多聊几句,高宥就急匆匆向霍杳告别:“刚才青木先生这么暴怒着急,应该是闸北区搜查到抹黑天皇的《观今》报还未找到始作俑者。”
“这几天青木先生因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找到疑似报刊窝点,送去牢房,不知道是人跑了还是找错了。”
“总之,我得去忙了。”
见高宥真的急,霍杳也没有耽搁,理解并替高宥拦了一辆出租车。
青木·阳太走得急,把车都叫走了。高宥要回去,只有自己搭便车。
虽然高宥说最近受重用,可遇到急事依旧被青木·阳太忽视和抛弃。
霍杳仿佛看见了更多中国人的现状。
她一面回头,一面细细琢磨最近的《观今》报刊事件。
这事件闹得还挺大。
《观今》报刊的手段比较高明。
现在这个世道烽火连天,民不聊生。尤其是贫民窟里的穷人过得更是水深火热。
这世道一乱,人心就容易出问题。
不只是抢劫掠夺事发频繁,最近还有一伙人在闸北区烧杀劫掠。
不知道《观今》怎么想的,把这些人归到日本天皇名头上,还说现在暴动和灾祸都是日本天皇安排的,就为了茧食愚弄中国百姓。
百姓越痛苦,日本天皇就越得意。
原本再怎么说,没有证据的事也只是诬陷。
可对日本积累的民怨已久,总要有个发泄的场地。从前发生天灾人祸百姓怪皇帝,现在皇帝没了,但却家不家国不国。
百姓只能怪是日本人作祟,诚心不让他们好过。
本来只是一时风起,时间久了又被其他事掩盖了。
但日方这时又犯了一个蠢。
他们竟然安排军队镇压闸北区,抓捕那些散发谣言的人,还要直捣《观今》报刊出版社,为天皇正名。
无辜百姓被镇压下来,说话的人少了。
可这不代表民怨就消失了,只是不被百姓宣泄于口,可百姓挤压在心里的怒意,却在逐步增加。
这时《观今》还在那里蹦哒不停。
一日不抓到《观今》那些刊登者,他们就会代表全体百姓发声,指责日本的残暴和恶毒。
这事让那些日本人焦头烂额。
按这样地毯式搜寻下去,《观今》如果还这么嚣张,肯定会被日方抓到,然后随便安一个名头查封杂志。
可怜那些百姓。
霍杳想到那些百姓也会被血腥镇压,何况闸北区本就是草棚和滚地龙的聚集地。不知道那些百姓的日子又会如何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