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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宴会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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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男人似乎被窗外的动静所吸引,浅色的双眸正注视着窗外。闻言,他转头看向女人,冲她露出了一个诱惑的笑。他支了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女人安静。
坐在前座的男子从后视镜看到这幅场景,他蓦的回头,同是西方人长相的希兰尔·波恩不比加勒·柏林顿年轻漂亮。
他脸上纵深的皱纹与理得一丝不苟的混银头发都体现出一种严谨理性。
以至于女人自觉在他面前没有遮羞布可挡,只好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
好似在这些西方人面前,中国人总是不着寸缕的卑微。
“王小姐。”希兰尔·波恩从钱包内抽出一沓钱并递给她,“这是您的酬劳。”
女人原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见了钱财哪有不收的道理。她当即嘴角含笑的把那沓钱放进包里。
这时,加勒·格林顿已抽了根烟咬在嘴里。一张薄唇颜色浅淡又俘获人心,烟雾弥笼下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幽幽深邃,明显西方骨相的面容并未因烟雾朦胧变得模糊,依旧清晰明朗。
“格林顿先生,是否前去法国大使馆,他们要求与您商量事务。”这时,坐在驾驶位的司机用法语开口询问。
女人不懂法语,只好用那双娇媚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向加勒·柏林顿,柔腻的声音道:“格林顿先生。”
只见加勒·格林顿对着司机略点了一个头,说了一句法语,这才有闲暇看向女人:“王小姐要到哪去?我让司机送你。”
“不,不用了。”见加勒·格林顿这样说,女人明白他有事要做。
与各式各样的男人周旋良久,这让女人早就练成了一副玲珑心肠,她当即娇媚的笑:“格林顿先生有事要做,我也不叨扰。在这里就可以,我刚好可以去南华街逛逛饰品衣服。”
女人都这样说了,加勒·格林顿也没有坚持的必要。由司机替女人拉开车门,女人下了车,依旧不忘回头对加勒·柏林顿笑道:“拜——柏林顿先生。”
而年轻漂亮的西方男子略一颔首。
汽车门再度被司机关上,黑色汽车扬长而去。
*
序华饭店终究和别的地方不同,一个包间像戍筑的独立世界,保密性与安全性极强。恐怕就算日本人的炸弹“有眼无珠”的打在这家饭店上,这家饭店也依旧是毫发无损的。
在包间落座后,侍者把该上的菜上好,堆了慢慢一个餐桌。
游梦蝶倒是大方,但一番菜吃下来,有些餐盘上还是满满当当的,几乎没怎么动筷。所以吃饭结束的时候,霍杳叫来侍者,替她将老蚌怀珠和八珍鸭打包。
“霍小姐倒是勤俭持家。”霍杳吩咐侍者打包的时候,游梦蝶正用手撑着脸歪头看向她,一双娇媚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她,仿佛真是赞誉:“谁娶了霍小姐,谁家里就有福了——不过,霍小姐家中好像还有一位小妹妹吧?如果霍小姐要结婚了,小妹妹该同霍小姐一同去夫家呢,还是托系给别人呢?”
说着,游梦蝶忽然惊讶的“啊”了声,双手也捂住自己的嘴,很是抱歉的说:“我这人口快,霍小姐不介意吧?”
“游小姐哪里的话。”霍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游小姐向来天真烂漫,没有什么城府的。我怎么会在意?”
闻言,游梦蝶的眸光闪了闪,忽然变得不自在。
一边的孟鸿齐没注意游梦蝶的心虚,好奇心却被游梦蝶的那句话勾起来了。
他忍不住向着霍杳询问:“霍小姐,我想冒昧一问。”在得到霍杳准许后,孟鸿齐小心翼翼地询问:“早听闻霍小姐家中有一位小妹,却不知道事情真假。今天这么一听,倒是很牵挂霍小姐家中那位小妹,忍不住想了解她更多身世。”
“身世么?”霍杳垂眼,脸上笼罩着一层落寞与失意,倒让人想小心呵护,生怕惊扰了这位美人。
也许是触及伤心处,霍杳的语速变慢,似乎每说一个字都需要时间回想来揭开这块尘封的旧疤和情感抑制来掩饰心中的悲伤:“前几年,我父母在逃亡中被流弹袭击,她爸爸死于战火中,这世上便只剩下我们二人相依为命。如今么,她已经有七岁了。”
“霍小姐,是我不对,不该提起这个话题。”见霍杳低垂眼眸,孟鸿齐自觉失言,忙道歉道。
霍杳却抬起那双黑亮柔和的杏眼看他,目光似软波轻亮:“没关系的,孟先生。已经过去了。”
“是,是的。”哪怕知道霍杳天生有一双会说话似温柔的眼眸,孟鸿齐依旧被霍杳看得怦然心动,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得点头应和。
一旁的游梦蝶见孟鸿齐魂都要飞出来了,无声的冷哼一声。
她忙打断二人的对话,笑靥如花对霍杳道:“是我的不对才是,话题是我挑起的。霍小姐要罚,罚我才是。”说着,游梦蝶状似要对自己掌掴,手轻轻地在脸上落了几下。
说罢,她又看向霍杳:“霍小姐,我向你赔罪。你可千万要原谅我,不许和我怄气。”
霍杳笑笑。正好这时,侍者将包装好的八珍鸭和老蚌怀珠送了上来。
霍杳端起包装好的食物,同二人道别。游梦蝶先还装腔作势的拦住霍杳。抵不过她倔,游梦蝶最终还是“不得已”的答应了下来,让霍杳先走。
至于在游梦蝶手中急得面白耳红的孟鸿齐,霍杳倒没太在意。从序华饭店返回后,霍杳就回到那栋破旧狭小的公寓内。
张珍仪还未回来,霍绵栖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模样乖巧又安静,一双眼裹着深沉的黑,像是什么都看不进去,仿佛同外界有一层可恨的厚障壁相隔。
直到霍杳将依旧散发热气的菜拿了出来,霍绵栖的眼珠才有所转动。
她睁着洋娃娃一般好看又黯然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排骨和玉米。
霍杳先替她夹了一块,将酱香排骨吃进嘴里,霍绵栖的眼睛一亮。
很快,她就不要霍杳的投喂,不亦乐乎的夹菜吃菜。
看着霍绵栖面无表情的吃个不停,霍杳唇边勾起清浅笑意,等霍绵栖终于放下油腻腻的双手,霍杳从包里拿出绣着茉莉花的淡白手帕,细细地替霍绵栖擦拭。
“绵栖。”霍杳的声音又低又温柔,却像低低的叹息。
*
溪声漫虽是一个歌厅,创办人来历却不小,和上级派遣驻扎的军官沾亲带故,故而上流名门爱流连这等声色场地。
托了这层关系的福,溪声漫的歌女结识不少钟鸣鼎食之辈,也时常受邀参与上流宴会。
如今侯氏集团恰巧举办周年庆,霍杳正在受邀人名单中。
晚夜,霓虹灯布满福安街,璀璨的灯影几乎晃眼,在眼底弥漫成彩色的泡沫。耀眼的珠帘旋转吊灯照亮整个饭馆,如同白昼般敞亮热闹。
穿着各式礼服的男士女士互相交谈,推杯换盏。
游梦蝶着一身浅绿礼服,正被一旁男人诙谐的话语逗得不亦乐乎,大方姿态与妖冶容颜吸引着来往过客的目光。
霍杳同好几人一阵寒暄,终于得空去窗边透气。
这地方不显眼,正好被前方的桌椅遮掩,很少有人会注意这方,非常隐蔽。
不必同人打交谈,霍杳默默松了口气。她的脸因为室内的氛围和酒精作用蒸得发红,水蜜桃一样的颜色。
脸上的温度烫得让人心惊。
霍杳给窗推出一条缝,从这条缝能毫无阻碍的看到窗外的天空。
上海的夜色被灯光渲染得很亮。她还依稀记得少年时期乡下的夜色,那时的天空总是似鸦羽深沉,也更寂寞。但偶尔闪烁的星子看起来比现在更清楚明晰。
少年时期,她总喜欢跟在那个人的身后,如雁追随,如雏鸟亦步亦趋,像一条小尾巴。
“霍小姐!”
正这时,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打断霍杳的遐想。她回眸,只见一位年轻帅气的男子正走来。
细细琢磨,男人眉眼同孟鸿齐有六分相似。不过孟鸿齐多两分秀挺,这位则更显坚毅。
他生得很高,大踏步的走来,分明是军人,却有些吊儿郎当。
霍杳脸上带了一抹笑:“孟先生,有什么事吗?”
孟君义也扬起笑,走到霍杳身边:“好久不见,霍小姐。”
“那边热闹,你竟一个人在这里躲清闲。”孟君义玩笑似的说。
“哪有的事。”见到老熟人,霍杳脸上的表情也显得真心实意,她同孟君义重新回到人流中。
随手拿起侍者盘子里的白兰地,清澈透明的金黄色液体在喉间滚落,霍杳的脸上又是火辣辣的烫:“孟先生惯会开玩笑,把我说成一个只知道讨清闲的女人。”
孟君义说这话本来无心,见霍杳这么一说,他躬身凑上去看霍杳那张泛红的脸,后者微微后退,粉嫩的像含苞带怯的花。
孟君义此刻是真笑了,他直起身,视线落到人潮集中的地方:“那不是没看到霍小姐,我本意只是想叙旧。”
顺着孟君义的视线,霍杳也望向人群簇拥的中心。
身穿白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手挽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那老人相貌平平,眼里却透着一股精明,显然就是侯氏集团的话语者。
挽着他的女子穿着典雅,却并不简约,挽着高髻,胸前挂着一串珍珠项链,高贵又从容。
“想必这位是侯氏千金。”霍杳不免感叹,“真是卓尔不群。”
孟君义轻笑,抬手示意霍杳看人群中另一方,嘴里道:“岂止一位侯氏千金,侯氏千娇万宠的侯二小姐不也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