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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霍杳的日常 ...

  •   “卖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夜街,吆喝声乍响。

      街头,行色匆匆的路人来往不绝。有迈着婀娜摇曳步态的摩登女子,有身着一身中山装的新式男子,还有身穿汗衫粗布的劳苦壮年。

      霍杳脚踩一双黑色小皮鞋,身着白衫和驼色大衣,低调又时髦。

      行走在各色人群之间,霍杳也依旧是惹人注目的。
      不同于别的女子带着矫揉造作和拿捏作态,霍杳的姿态随意,不是过分高调的挺胸抬头,像头顶大包的公鹅一样虚张声势,而是自信平和,仿佛自带卓越风骨的白莲,亭亭玉立。

      此刻,她穿过热闹的晚街,在一家几乎无人问津的小贩旁停下。草棒上颗大饱满的冰糖葫芦裹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糖霜。哪怕只是支在上面,就让人垂涎欲滴。

      霍杳的注意力不在鲜红色润的冰糖葫芦上,她看向眼前佝偻着背,渺小势微的小贩,说道:“请来份糖炒栗子。”

      “好嘞!”那商贩动作麻利,很快就用铁勺将一袋糖炒栗子装好。钱货两付时,商贩看向霍杳。

      哪怕已见过这位客人许多次,他依旧会被霍杳的美貌所震撼,似乎霍杳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就是做抛头露面工作的料。
      他忍不住搭话:“霍小姐,才下工?”

      “是的。”霍杳轻声回答,音色婉约低转的声音染上疲惫和倦怠:“歌厅太热闹,架不住客人热情。”

      “客源好是好事。客人多了,财源滚滚。”商贩笑道。不过,注视着年轻女子脸上的倦疲之意,商贩试探着说:“不过现在这世道……霍小姐还是注意安全为妙。”

      面对商贩善意的提醒,霍杳点了点头,算是敷衍了过去。将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拿在手中,霍杳同商贩打了声招呼,这才离开。

      越往前走,行人越少。上海既有繁荣奢侈、气派宏伟的富人街,也有闭塞落后,荒凉萧瑟的平民窟。
      跨过渭泾分明的界限,行人渐少,灯火渐暗。照路的不再是多彩霓虹,而是夜幕般天空中的几颗残星。

      不远处,有两道刺眼的强光打来,霍杳不适应的闭上双眼,再睁眼时,那辆汽车早已疾驰而过。
      有汽车驶过,本来没什么稀奇。但这辆车并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福特牌”汽车,并且红色的车灯在夜中闪亮,像两盏幽幽地鬼火,黑色的车身用于夜行是再隐秘不过的。

      但看着这辆车,霍杳却恍觉这是一把划开旧事的利刃,它的荡过,注定着风平浪静下的波涛暗涌。

      因为心中嚣涌的预兆,霍杳顿住,眼看着汽车与夜色彻底融入,两盏灯火也模糊不清,霍杳才收回视线,沉默着往回走。

      回到公寓内,煤油灯正燃得亮,火芯在风的缥缈中晃动。

      扎着两个小辫子的霍绵栖正乖巧的坐在小马凳上,那张白净可爱的脸并没有寻常小孩的天真,藏着絮棉般的苦愁。一双大而净的眼眸低垂,倒映着不安的火簇。

      “绵栖。”霍杳见霍绵栖没有反应,于是走到她跟前。她的动作投下一片阴影,以至于霍绵栖有所反应。她抬起眼眸,安静温煦的看向霍杳。

      霍杳对她笑了笑,将大衣里的糖炒栗子拿了出来。报纸包裹的糖炒栗子因一路磋磨消耗了大半热气,却依旧不失色香。

      霍绵栖的鼻子吸了吸。她伸手,将糖炒栗子捧在手里。

      “霍小姐。”正当霍杳津津有味的看着霍绵栖将糖炒栗子放进嘴里品尝时,一道女声打断正好的氛围。霍杳唇边的笑意淡了淡,她直起身,看向不远处莫约二十八的女人:“张小姐,有什么事吗?”

      张珍仪短粗眉毛下浮肿的双眼滴溜溜地来回转动,不停的打量着霍杳。她眼里带有市侩与精明,打探的人不适,自己却浑然不觉:“霍小姐,今晚绵栖没吃饭,我又煮了一大锅面,现在家里一点余粮都没有了。再说,这煤油灯也耗了不少,到时候又要去买。”

      “我知道的。”霍杳听出张珍仪话里的言外之意她的态度谦和:“劳烦张小姐替我照看绵栖,我明天就记着添置东西。”

      此话一出,张珍仪的表情一变。她果断的笑,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显得很虚伪:“哪里麻烦,绵栖不是搬弄是非的人,省心得很。只是多了一个人,吃穿用度的开销难免增大。你知道的,生活都不容易。”

      “我当然理解张小姐的苦处。”霍杳轻声应付着。见张珍仪说完话,依旧没走,依旧站在那里看她们二人。

      霍杳意识到张珍仪的担心,她拉过霍绵栖的手,从张珍仪身边经过,去开被自己上过锁的卧室:“劳烦张小姐关灯。”

      说完,卧室门被人关上,霍杳与张珍仪被那扇门彻底隔开。

      见霍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张珍仪收回脸上夸张的笑容,颇为不满的关上煤油灯。

      想到霍绵栖手中的糖炒栗子,张珍仪因为霍杳的不表示而闷闷不乐,她翻了个白眼,呸道:“吝啬鬼投胎啊,一份糖炒栗子都舍不得,怪不得做下三滥的歌女哟。”

      *
      溪声漫一向热闹不断,来往的宾客大多是达官贵人,军官显富。客人也大多识礼知节,进退得当。所以工作虽然劳苦,霍杳却没什么不满。

      这天,身穿黑色丝织花尾裙的霍杳刚唱完几首歌,正在台下歇息。这时,有人上前报道孟先生前来邀约的消息。
      彼时霍杳还不明所以。

      孟鸿齐和孟君礼两兄弟都是溪声漫的常客,这侍者却报道不清,不说明是哪个孟先生。

      “霍小姐!”这时,却有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霍杳定眼一看,那清秀男子面带几分文弱书生气,不正是常年带病的孟鸿齐?

      霍杳当即冲他一笑,戴有系着白色丝带蝴蝶结的黑色丝绸手套的手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醇香的红酒不断碰壁晃荡。她化了脸妆,一双眼尾略微上翘,勾着人心。

      化过妆的霍杳带着些蛊,一头卷发被白色纱网网成鬟燕尾式,露出精致小巧的头颅。黑白分明又晃动着清澈水意的杏眼直直地看向他。

      霍杳的眼皮很薄,皮肤白腻,五官比寻常古典雅丽的东方美人多了些灵动,以至于孟鸿齐不禁脸红,就连眼皮都有些抬不起似的:“霍,霍小姐,我请你吃冰。”

      “谢谢你的好意。”霍杳染得殷红嘴唇张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不过,我不怎么吃冰。不必让你破费。”

      孟鸿齐闻言,面上无光,飞碟帽下那张绯红的脸也褪得发白。他慑懦着,有些哀求似的开口:“霍小姐……”

      “瞧瞧,瞧瞧。孟先生和霍小姐背着人约会呢。”这时,一道曼妙清越如黄鹂展喉的声音响起。

      两人闻言,双双抬眼看向站在环扶楼梯处的游梦蝶。她正懒懒地靠在扶梯处,媚眼如丝,甜蜜的引诱人。忽闪的睫毛与红唇贝齿都让人如醉如痴,恨不得永远耽于这温柔乡才好。

      不愧是溪声漫里的台柱子,梦蝶的一颦一笑都风姿曼妙,恰到好处。孟鸿齐红了脸,支支吾吾不敢与游梦蝶对话。还是由她自己开口:“霍小姐向来腼腆,孟先生如果有什么好兴致,不如让我做东,请二位去序华饭店尝尝鲜。”

      那序华饭店的生意向来红火,也不是有钱就请得到的,时常要提前十天半个月预定。游梦蝶这番好意让孟鸿齐消受不起,他的脸涨得通红,声如蚊蚋:“不,不必……”

      “孟先生不必推辞。”游梦蝶热情不已,她勾唇笑道:“我在序华饭店有熟人,他可以让我们直接就坐。”说着,游梦蝶微微嘟嘴,带肉的嘴唇天生叫人怜爱:“难道孟先生与霍小姐不愿意赏脸?”

      游梦蝶都说到这地步,孟鸿齐和霍杳都不好再推脱。只等夕阳将至,几人好一起去建宁街。

      游梦蝶的熟人行动很快,不一会儿就留好了位置。等日漫天头时,走出歌厅,熟人早就安排好了车。
      由于临近傍晚的建宁街实在热闹,又是兴旺发达的地带,路边停靠的汽车早已将停车位抢占,再没有位置,几人只好在新济街拐角处下了车,步行前去序华饭店。

      游梦蝶擅谈,一路上没有几分冷场。真像只游离翩然的蝴蝶,迷人到不自觉吸引人的视线,以至于霍杳压根没有留意序华饭店出口正对停放的黑色汽车。
      如果她稍稍留意,很快便能忆起这正是她那晚所看到的豪华汽车,可惜她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通身为黑的车后座有两个人。高大男子将怀中的女人摁在身下,让原本就不宽敞的后座更显逼仄。

      女人胸前春光乍泄,露出一片青紫痕迹。男人却并不太在意这风光被人偷了去,反而直起身。那双如梦幻幽泽般紫罗兰色的双眸带有餍足。
      他额前的头发微乱,一张脸却极显高贵与从容,哪怕唇边惨留着女人的口红。

      被他松了限制,女人胸前一空。她慢慢爬起身,一张风姿绰约的脸上尽是媚态与娇态。女人理了理胸前的外衣,堪堪遮住胸前的痕迹,她才巴巴地看向男人:“格林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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