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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地藏殿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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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崖不知道漱岩已经偷偷跑到圆通殿去了,他这里被两位师兄拉走去劈柴。
这种吃苦力气的活,大家做久了腰酸背痛的,加上人少事儿多,两个师兄累得恨不得原地躺下。
“觉同师兄,最近我师父怎么样?”觉崖试探道。
这位是他的同门师兄,也是庆云大师门下的弟子,入门早,为人懒散,总被庆云大师数落。
“还是老样子呗,早上监督我们做早课,下午在天雨师父那,有时候接待一下香客,晚上还是去海边坐禅,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了吗?”
觉同挠了挠头,觉崖问的话有点怪,他们师父不是一直这样吗?比计时的日晷还精准。
“没什么,问问。”觉崖知道师父不会在这几天露出什么破绽,但总要问一问才放心。
“不过听说这次法会,北朝的大人物也要来,”觉同神神秘秘地说道,“师父不让说,但是我寻思告诉你应该没事吧。”
“大人物?”觉崖疑惑。
觉同把手上的斧子一丢,凑过身来:“哎呀,反正不是那一位最大的,但是也不知道是哪位。”
觉崖想了想:“北朝不是向来以道为尊吗?怎么想到来佛岛的法会了?”
“所以说嘛,怪让人好奇的,好师弟,要不明天让我也去圆通殿那看看?”觉同搓搓手,“师父每天让我干活,这总得让我也休息一天吧,让我放放风。”
觉崖无奈地说道:“好吧,那这些柴我也帮你劈了吧。”
“阿弥陀佛!”觉同面露喜色,噗通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朝着觉崖拜了两拜,“我的好师弟!师兄没白疼你!”
此时另外一位默默捆着草料的觉泰师兄开了口:“你就惯着他吧,反正师父也不舍得责怪你。”
“我说觉同,你要是闲着呢,就把这些草料送到山下去,张大娘前几天问我们要的。”
“不了不了,我劈柴去了!”觉同麻溜地站直了,揽过一把木柴,结果木柴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觉泰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觉同成天被庆云师父数落也是自找的。
“最近师父似乎有点忧心忡忡的,可能是法会太急了,”觉泰放下了手中的草料,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脏东西。
又走过来对觉崖说道,“往常他晚上都去海边坐禅两个时辰,最近都只去半个时辰,回来以后不似平日里就睡了,反而去圆通殿旁边的凉亭里坐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有吗?”觉同回忆了一下,他怎么不知道?
“你恨不得天黑就睡了,能知道才怪吧。”觉泰嫌弃道。
觉同苦着一张脸继续劈柴去了。
“最近法会有些忙,师父大概是有点累吧,”觉崖问,“是圆通殿外的凉亭?”
觉同:“对啊,就是那个悬崖上的嘛。”
觉崖点点头,他知道那是一处鬼斧神工的山崖。
凉亭就在悬崖之上,而这悬崖似乎凭空从山里长出去似的,肆意在空中延伸,但又离海面百丈之高,惊险非常。
因此这里也是普贤山十景之一的“朝阳涌日”。
每日太阳升起,这里是整个佛岛被最早照亮的一个地方。
有时海上雾气大,日出便破雾而出,辉耀大地。
可以说是佛岛上观日出最好的地方。
可惜的是海边的天气总是不太好,想要看朝阳涌日,恐怕要等上十天半月的。
觉崖帮两位师兄劈了半院子的柴,聊了聊他不在佛岛时的趣事,顺便提了两桶清水上来,又捆了几扎草料,这才发现太阳夕落了。
海边日落早,申时一过,就到了太阳下山的时间了。
不知道漱岩跑哪儿去了……但愿他没在佛岛惹祸。
觉崖决定先回去冲个凉,换上在佛岛穿的长袍。
他穿着棉袍是为了在山下时方便行动,回来以后就要着僧人的佛衣了。
近期是法会,他们便要穿平日里也不常穿的半披式佛衣。
这是武僧们常穿的一种,其实就是在裸露右肩的佛衣上加了一件半覆盖的袈裟。
觉崖又取了几条不起眼的布条把头发捆做一团,这样就算是俗家弟子,看起来也清爽了不少。
在前寺转了一圈也没见到漱岩,觉崖只好向值守的弟子和路过的香客打听。
好在漱岩模样着实太惹眼,大家一路把他指向了后寺。
想来是因为刚刚来的时候没进后寺看看,就凭漱岩这也好奇那也好奇的心性,迟早会来这里一探究竟的。
在地藏殿里供奉了许多香客亲人的牌位,因此通常只有吊唁的香客才会来。
觉崖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漱岩应该就是要去地藏殿的。
果不其然,在煌煌烛火的地藏像面前,孑然站着一个白衣银饰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觉崖的错觉,漱岩袖口和肩膀上的银饰似乎变多了,系着银线的精致银片被风一吹,轻轻扬起,像是马上就要从这人间飞走。
漱岩茕茕孑立,像是什么玉雕的仙人,偶然落入了这人间烟火之中。
觉崖在地藏殿外站定。
他忽然觉得漱岩如果不说话,光站着,倒是很有传闻中“仙岛”“仙人”的样子。
只是一说话,就变得聒噪、吵闹……有点天真,又总是说着不谙世事的残酷言语。
听到了有人来往的动静,漱岩回过头来,歪着头看了觉崖一眼。
觉崖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忽地,地藏殿里起了一阵大风,引魂幡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在空中猎猎作响。
风动?幡动?
还是心动?
漱岩见他换了一身僧服,眼前一亮。
这佛衣果然比那个蓝色的破棉布袍子好看多了。
而且这佛衣,刚好把右肩和右胸口露了出来,虽然欲盖弥彰似的又加了一件披纱,但根本遮盖不住觉崖健硕的胸肌。
胸口的肌肉线条流畅,手臂的肌肉膨胀结实,肤色黝黑光亮。
只露了一部分,更让人忍不住去联想被轻薄的佛衣遮住的部分……
漱岩的眼神忍不住一路下滑至觉崖的腰际。
好吧,再盯就不礼貌了。
漱岩艰难地收回了眼神,当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问道:“晚上能不能不吃斋饭了?”
觉崖笑出了声,刚好他也收回了心思,朝漱岩走了两步。
“阿弥陀佛,这位檀越,佛前不可妄语。”他沉声说道。
漱岩顿时觉得胸肌也不大好看了:“吃饭也不准说吗?”
觉崖无奈地点了点头。
漱岩气鼓鼓地走了,大步流星地穿过地藏殿外的空地。
刚才看上面的牌位太专注了,他第一次觉得凡人在人世,最后便是图个念想。
有人记得,有人常来看他。
所以庆云才会从仙岛逃走吧?
“你去哪儿?”觉崖跟了上来。
漱岩的脚步一滞,对啊,觉崖还没带自己去住的地方,只好扭过头来:“带我去住的地方。”
“僧舍在那边,”觉崖看了看远处,“就不带你住客舍了。”
“为什么?”漱岩问。
“最近客舍人多,吵闹,僧舍在后山之外的山腰,临海,清静。”
漱岩想了想:“意思是和你住得很近?”
觉崖被噎了一下,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不应该这么说才对。
于是他又解释了一下:“我的师兄弟们也住在那。”
漱岩堵住了耳朵,表示自己不想听。
觉崖无奈地摇头,“走吧。”
佛岛的僧舍建在山腰上,正是佛岛的背面。
因此要先爬到山顶的慈航禅寺后,从后山往下走,行约一刻时间,便能见到一排整齐的院落。
客舍则就在慈航禅寺的外沿,自然也是为了让香客们朝拜方便特意设立的。
现下僧人们大多在前寺忙碌,僧舍静悄悄的。
觉崖带他去了最里侧的僧舍,这里有两院常年空着,是专给和佛岛外客留的。
比如仙岛来客,或者是北境道派还是南疆来访,皆都安置在此。
“还挺风雅的嘛。”
漱岩刚踏进院里,就看到门口放着的两棵劲松盆栽,门前还放着一个石制的鱼缸,两条红鲤正欢快地游来游去。
“这里也是客舍,每日都会有师兄弟们轮换打扫。”觉崖打开门。
里面的布置倒是简单,一床一桌,还有洗漱用的脸盆和镜子。
“隔壁院子好似也住了人?”漱岩问道。
觉崖望去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从南疆来的客人,没事,他似乎不太回来,不会打扰别人的。”
“南疆……?”漱岩想了一下,他似乎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大概是离仙岛很远的地方吧。
“缺什么可以跟我说,晚上我让师弟送点佛岛自腌的小菜让你尝尝。”觉崖知道漱岩肯定不爱吃这些斋菜。
实则佛岛周围海产丰富,贝类和鲜鱼味道鲜美。
不过僧人们是不食这些的,要吃也只能自己下海去捞了。
漱岩点了点头,在朝黎他发现这里的渔民很会做腌菜,各色蔬菜都能拿来腌制,尤其是萝卜和冬瓜,味道更是一绝。
许是因为这里的食物本就不多,便只好想办法做些花色了。
“那个……”漱岩见他要走,犹犹豫豫地想说什么。
“什么?”觉崖以为他有什么要求,便问道。
“下午的时候,我见过你师父了,庆云大师,在圆通殿里。”漱岩暗自咬了咬牙。
觉崖忽地沉默了一下,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