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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采药 ...

  •   残阳如血,将回魂村的断壁染成一片凄厉的殷红。温泽絮抱着江惜宁跪在荒草里,指尖颤抖着拂过对方苍白的脸颊——那曾是一逗就漫上绯色的肌肤,此刻却冷得像一块浸了冰的玉,鼻尖那枚玫瑰印记黯淡如死灰,唯有肩畔未愈的伤口,正汩汩淌着泛着金光的灵力,每一滴坠落都在泥地里烫出细小的坑洞。
      “惜宁,醒醒。”他声音发颤,将脸颊贴在江惜宁的额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焐热那片冰凉,“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调共振阵吗?别睡了……”
      回应他的只有江惜宁微弱得几近消失的呼吸。温泽絮猛地收紧手臂,将人死死按在怀里,青草的清冽气息裹着血腥味钻进鼻腔,让他喉间一阵发涩。他不敢碰那道不断溢着法力的伤口——那是镇压水鬼时留下的旧伤,此刻被幻术的邪祟之气啃噬,竟连神体的自愈力都彻底失效。
      他挣扎着起身,将江惜宁打横抱起。对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往日舒展的眉眼此刻蹙成一团,长长的睫羽垂落,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温泽絮的指腹不经意擦过那片阴影,忽然想起昨夜江惜宁坐在软榻上缝补他破损的衣摆,指尖被针扎破时,也是这样蹙着眉,却偏要嘴硬说“不过是小伤”,耳尖却悄悄红透的模样。
      心口骤然一疼,温泽絮咬着牙运起残存的灵力,青藤从他掌心蜿蜒而出,化作一道软轿托住江惜宁。他不敢再用蛮力,每一步都走得极缓,斗篷下摆扫过断砖碎瓦,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江惜宁平日里被逗弄时,轻轻扯他衣摆的动静。
      行至魔域捷径的入口时,一道浅绿色的身影忽然从迷雾里钻了出来——是负责看守仙魔边界的小仙童青禾,见着温泽絮怀里的江惜宁,惊得手里的玉瓶“哐当”落地:“草神大人!花神殿下这是……”
      “别问。”温泽絮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在瞥见青禾腰间挂着的还魂露时,语气骤然软了,“把你的还魂露给我。”
      青禾忙不迭解下玉瓶,指尖触到江惜宁肩头的金光时,倒抽一口凉气:“这是……神元溃散!草神大人,花神殿下的神体在消融啊!”
      温泽絮的指尖猛地一颤。他低头看向江惜宁的手腕,那里的皮肤竟开始泛出半透明的光泽,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光点消散。他不敢再耽搁,抱着人转身便往仙草殿赶,风声在耳边呼啸,他却清晰地听见江惜宁的呼吸又弱了一分。
      仙草殿的古籍库积着千年的尘埃,温泽絮将江惜宁安置在铺了软绒的石榻上,转身扑向高耸的书架。指尖划过一本本封皮泛黄的书卷,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直到一本用玄铁封边的《灵植秘录》“哗啦”落地,书页恰好翻在“镇魂草”一页——
      “镇魂草,生于灵山忘川崖,凡人食之登仙,神者服之立复神元,唯其根须缠于封魔石,需以同源神力启之。”
      温泽絮的眼睛骤然亮了,他俯身想去翻书,衣摆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拽住。
      “温泽絮……”
      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铃铛,温泽絮猛地回头,只见江惜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往日盈着水光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雾,他费力地抬起手,指尖擦过温泽絮沾了血的下颌:“你……去哪?”
      温泽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他蹲下身,将额头抵在江惜宁的额上,声音放得极轻:“我去给你找药。很快就回来。”
      “不行。”江惜宁的指尖骤然收紧,指甲嵌进他的衣料里,“灵山有瘴气……你刚结束战斗法力还没完全恢复没办法完全屏蔽沼气,我不放心……”
      他说着,想撑着身子坐起来,肩畔的伤口却骤然溢出更多金光,疼得他闷哼一声,又摔回榻上。温泽絮忙按住他,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那你和我一起去。但你得答应我,乖乖待在我背上,不许乱动。”
      江惜宁的眼尾忽然漫上一层红,他偏过头,避开温泽絮的视线,却还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声轻哼像羽毛似的搔过温泽絮的心尖,他忍不住低头,冰凉的笔尖与眼前人的笔尖相碰
      江惜宁的耳尖瞬间红透,连带着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一丝浅粉,他别过脸,指尖却悄悄勾住了温泽絮的指尖。
      次日拂晓,温泽絮背着江惜宁踏上灵山。他用青藤编了个软轿,将人稳稳固定在自己背上,江惜宁的脸颊贴在他的后颈,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花香,偶尔咳嗽一声,都让温泽絮的脚步顿上一顿。
      行至半山腰时,忽然听见林间传来一声轻笑:“草神大人这是……背着花神殿下私奔?”
      一道红衣身影自树梢跃下,是掌管妖界信使的绯鲤,她摇着折扇,目光扫过江惜宁肩头的金光,眉梢微挑:“这伤口的气息……是回魂村的邪祟吧?花神殿下的神元都快散了,你们还往灵山跑?”
      温泽絮的指尖骤然凝出一缕青藤幻化的利剑,抵在绯鲤颈间:“少废话。灵山的瘴气结界,你可有办法破?”
      绯鲤不怕死地用折扇推开抵在自己最弱脖颈上的利刃“尊贵的草神大人你认为我会怕你的威胁,可别忘了只有我是唯一知道你所需的的‘仙草’在何处的”指尖在江惜宁的手腕上轻轻一点:“我倒是知道一条密道,不过——”她忽然凑近温泽絮,笑得促狭,“草神大人,你家花神殿下,好像快抓不住你了哦。”
      温泽絮猛地回头,只见江惜宁的指尖正一点点从他的衣摆滑落,那双雾蒙蒙的眸子半阖着,像是随时会睡过去。他心尖一紧,忙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将人往自己背上又拢了拢:“说条件。”
      “爽快,”绯鲤收起折扇,指了指林间隐在雾里的小径,“我帮你们开路,等花神殿下好了,让他给我种一院的逐月花——那花只有他能种活。”
      温泽絮毫不犹豫地点头:“成交。”
      绯鲤的身影没入迷雾,林间的瘴气竟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露出一条蜿蜒的石阶。温泽絮背着江惜宁拾级而上,江惜宁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温热的气息喷在后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温泽絮……我有点冷。”
      温泽絮的脚步一顿,反手将自己的外袍解下,裹在江惜宁身上。对方的指尖从外袍的缝隙里钻出来,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冰凉让他喉间发紧:“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嗯。”江惜宁的声音虚弱的几乎听不见“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像一簇小火苗,猝不及防地撞进温泽絮的心里。他想起无数个日夜,江惜宁坐在他的草庐里,看着他捣药、看书,偶尔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耳尖泛红却偏要装作镇定的模样;想起镇压水鬼时,江惜宁挡在他身前,肩畔溅上血花,却回头对他笑:“我没事”;想起魔域捷径前,对方揪着他的衣摆,说“职责所在”时,指尖的温度……
      雾色渐浓时,忘川崖终于出现在眼前。崖边生着一株通体泛着银辉的草,根须死死缠在黑色的封魔石上,叶片在风里轻轻颤动,泛着淡淡的灵光——正是镇魂草。
      温泽絮将江惜宁放在崖边的软石上,刚要起身去摘草,手腕却被死死拽住。江惜宁的眸子此刻亮了些,指尖按在他的掌心,那里还留着之前刺出的伤口:“我来。”
      他说着,鼻尖的玫瑰印记忽然泛起微弱的光,无数花瓣自他周身涌现,却因神元不足而显得虚浮。温泽絮忙按住他的手:“你的伤……”
      “我是花神。”江惜宁抬眸看他,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这草需同源神力,我的花属灵力和它更契合。”
      他指尖凝出一缕极细的金光,轻轻探向镇魂草的根须。那草像是有了意识,叶片骤然舒展,根须竟缓缓从封魔石上松脱。就在这时,崖下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何人敢动本尊的仙草!”
      一道黑影裹挟着魔气扑来,是看守忘川崖的魔将玄煞。他手中的狼牙棒带着劲风砸向江惜宁,温泽絮眼神一厉,头发上的草夹骤然碎裂,绿光迸发间,无数青藤如巨蟒般席卷而出,将狼牙棒死死缠住。
      “滚。”他声音冷得像冰,指尖凝出莹绿色的匕首,正是那枚用本命草芯炼制的法器,“伤他者,死。”
      玄煞被青藤勒得脸色涨红,却依旧狞笑着:“就凭你这残血的草神?”
      他猛地运力,狼牙棒上泛出黑气,竟将青藤腐蚀出缕缕黑烟。温泽絮闷哼一声,掌心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滴落在青藤上,那些藤蔓竟瞬间变得坚硬如铁,将狼牙棒生生绞成碎片。
      与此同时,江惜宁的指尖已触到镇魂草的叶片。那草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绽放出刺眼的银光,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肩畔的伤口骤然停止了淌血,泛着金光的灵力开始倒流,鼻尖的玫瑰印记也一点点亮了起来。
      “温泽絮!”江惜宁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他抬起手,花瓣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朵小小的玫瑰,“你看!”
      温泽絮回头,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眸里——那曾是他无数次逗弄后才会泛起绯色的眼,此刻盈着水光,像盛了一整个星河。他忽然松了口气,指尖的匕首“当啷”落地,踉跄着扑过去,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玄煞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一道粉色的花瓣墙拦住。江惜宁靠在温泽絮怀里,指尖轻轻一抬,无数花瓣如利刃般射向玄煞,带着纯净的花属神力,将对方死死钉在崖壁上:“伤他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那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神祗独有的威压。温泽絮低头,鼻尖蹭过他泛红的耳尖:“现在知道护着我了?”
      江惜宁的耳尖瞬间红透,却偏要抬眸瞪他:“本来就是你先护着我的。”
      温泽絮忽然笑了,笑声震落了崖边的雾,他捧着江惜宁的脸,轻轻吻上那枚刚亮起来的玫瑰印记:“那我们扯平了。”
      绯鲤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崖边,抱着胳膊笑得揶揄:“两位,要秀恩爱也等回去再秀?这魔将的魔气快溢出来了。”
      江惜宁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忙推开温泽絮,指尖凝出一缕花瓣,将玄煞身上的魔气彻底净化。温泽絮却不肯松手,依旧将人圈在怀里,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尖:“逐月花的事,不会忘。”
      绯鲤摆了摆手,身影没入雾中:“记得就好,本信使等着看花。”
      崖风渐柔,将两人的衣摆吹得轻轻扬起。江惜宁靠在温泽絮的肩头,指尖绕着对方的发丝,忽然轻声说:“温泽絮,我刚才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背着我走了好远的路,我想醒,却怎么都睁不开眼。”江惜宁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我怕我醒不过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温泽絮收紧手臂,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不会的。就算你真的睡过去,我也会把整个六界翻过来,把你叫醒。”
      江惜宁的指尖轻轻蜷缩起来,攥住他的衣摆:“那你以后不许再让我担心了。”
      “好。”温泽絮笑着应了,指腹擦过他耳尖的绯色,“那你以后,也不许再偷偷藏起伤口了。”
      江惜宁“嗯”了一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鼻尖是青草的清冽,耳边是对方沉稳的心跳,肩畔的伤口已彻底愈合,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远处的雾渐渐散开,露出澄澈的天幕,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泛着温暖的光。
      温泽絮低头,在他的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轻得像风:“惜宁,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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