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世界：爱与生的极端对战》月蔓星

8、绝望的深渊

　　季幸蜷缩在沙发角落，指尖反复摩挲着掌心那颗失去光泽的红晶石。别墅内闷热的环境也不能驱散她心中的寒意，她从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

　　楼下孩子们的笑声促使她抬头看向窗外，林弋的身影刚消失在小路尽头，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得鼓起来，背影孤单得像幅褪色的画。

　　“他走了我”肖然推着轮椅上的肖溪走进来，妹妹已经能勉强说话了，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

　　季幸点点头，把红晶石塞进毛衣领口，贴着心口的位置。

　　“陈教授说，他的情况很特殊。他不是完全失去了爱的能力，更像是把这份情绪锁进了意识深处。”

　　季幸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她见过林弋失去“愤怒”时的样子，面对挑衅只会麻木，被人伤害也毫无波澜。如今他亲手封印了“爱”，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肖溪突然轻轻抓住她的手，冰凉的指尖带着微弱的颤抖：“姐姐，别难过。哥哥说，林哥哥是怕自己变成坏人。”

　　是啊，他总是这样。永远把别人护在身后，把所有的荆棘都留给自己。

　　那天晚上，季幸做了个噩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废弃的疗养院，林弋撑着下落的铁门，手臂的纱布被血浸透，眼神却亮得惊人。可当她转身想拉他出来时，他突然松开了手，铁门轰然落下，把他的身影永远封在了黑暗里。

　　“林弋！”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浸湿了睡衣。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光影，像他留在她记忆里的碎片。

　　床头柜上放着个相框，是昨天陈教授抓拍的。照片里林弋正弯腰给萌萌系鞋带，阳光落在他发梢，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像他。

　　季幸拿起相框，指尖抚过照片上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第一次见他时，他眼里的疲惫是怎样的了。

　　她记得的，是他挡在她身前时绷紧的脊背，是他给她热可可时烫红的指尖，是他说“别担心”时，藏在眼底的温柔。

　　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季幸抓起外套冲出房间，走廊里的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照亮她跌跌撞撞的脚步。

　　“小季，这么晚了去哪？”守在客厅的保镖拦住她。

　　“我要去找林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不能一个人。”

　　保镖还想阻拦，却被跟出来的肖然拦住了：“让她去吧。”他递给季幸一把伞，“天气预报说后半夜有雨。”

　　季幸接过伞，冲进了夜色里。

　　她不知道林弋去了哪里，却凭着一种莫名的直觉，往城市边缘的旧码头跑。那是他曾经提过的，情绪猎人用来净化结晶的地方。

　　旧码头的吊桥早已锈迹斑斑，月光洒在积着水的石板路上，映出她孤单的影子。季幸沿着码头往前走，板鞋踩在碎石上，发出硌硌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走到码头尽头的灯塔下时，季幸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林弋坐在灯塔的台阶上，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个酒瓶，仰头往嘴里灌着烈酒。

　　“林弋。”

　　他的外套扔在旁边的石头上，露出的左臂缠着新的纱布，渗出血迹的地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很淡，没有惊讶，也没有波澜，像在问一个陌生人。

　　季幸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把外套披在他肩上：“晚上冷。”

　　林弋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只是继续喝酒。

　　“陈教授说，溪溪没事了。”季幸轻声说，“她的身体产生了抗体，以后再也不需要情绪结晶了。”

　　“嗯。”他应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老鬼被特殊部门带走了，黑市也被端了。”季幸咬了咬下唇，“那些被关起来的孩子，都被送回父母身边了。萌萌昨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去看她。”

　　林弋喝酒的动作顿了顿，却没说话。

　　季幸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猜测，不想再试探，只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

　　“林弋，”她的声音发颤，“你看着我。”

　　男人转过头，他眼底的麻木清清楚楚。那里面没有爱，没有痛，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

　　“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季幸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们一起去工厂，一起救孩子，你为我挡铁门的时候……”

　　“记得。”他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可怕，“我记得所有事，只是没感觉了。”

　　“没感觉是什么意思？”

　　“就是……”林弋想了想，像是在解释一个简单的物理现象，“看到你哭，我知道你难过，却不会心疼。听到你说危险，我知道该保护你，却不会害怕。”他顿了顿，声音更淡了，“就像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却不会因为这个答案开心或难过。”

　　季幸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终于明白，他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故意推开她。

　　他是真的，失去了爱她的能力。

　　“那这个呢？”她掏出脖子上的红晶石，塞进他手里，“这个你也没感觉吗？”

　　林弋捏着那颗石头，指尖没有任何颤抖。他看了看，又还给她，语气平淡：“普通的情绪结晶而已。”

　　“普通…”季幸的声音哽咽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林弋，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开心吗？”

　　“你应该开心。”他站起身，往灯塔里走，“没有了我的情绪干扰，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会再被猎人盯上，也不会再……”

　　“我不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季幸也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我宁愿被猎人盯上，宁愿每天活在危险里，也不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林弋，你把我的林弋还给我！”

　　林弋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忘了我吧。对你好。”

　　说完，他推开灯塔的门，走了进去，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像一个永远无法打开的句号。

　　季幸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铁门，眼泪模糊了视线。雨点突然砸了下来，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冷得浑身发抖，才慢慢蹲下身，抱住了自己。

　　口袋里的红晶石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烫得她心口发疼。季幸掏出来一看，发现它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渗出点点金光，像极了她童年丢失的那颗“快乐”结晶。

　　她突然想肖然说的话，难道……

　　季幸擦干眼泪，握紧红晶石，猛地站起来，冲向灯塔的铁门。她用力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林弋，你听着！”她把额头抵在冰冷的铁门上，声音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发颤，“我不会放弃的！你把爱藏起来了是吗？没关系，我会一点一点找回来！你不想记起来是吗？没关系，我会每天讲给你听！”

　　“我会告诉你，第一次见你时，你站在路灯下的样子有多好看。我会告诉你，你给我的热可可，是我喝过最甜的。我会告诉你，你挡在我身前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林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你封印了爱，可我没有。我的爱，足够两个人用了。”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雨点敲打着铁门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像在嘲笑她的固执。

　　季幸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转身走进了雨幕里。她的脚步很慢，却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

　　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听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唤醒他的爱。她只知道，从遇见他的那天起，她的情绪就不再只属于自己了。他偷走了她的感知，也偷走了她的心，这笔账，她必须亲自跟他算清楚。

　　回到别墅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肖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显然等了她一夜。

　　季幸没顾得身上的潮湿，焦急地问他有没有办法。

　　“陈教授说，完整的核心情绪或许能刺激林弋的意识。我记得当年黑鸦说过，你的那颗结晶被老鬼收起来了。”肖然如实告诉她。

　　“你知道藏在哪里了吗？”季幸追问。

　　“老鬼的秘密仓库在城东的废弃教堂。”肖然从口袋里掏出张地图，“这是我之前帮他做事时偷偷画的。”

　　季幸接过地图，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得尽快找到它。”

　　肖然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突然觉得，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其实比谁都坚强。就像被暴雨打过的向日葵，就算弯了腰，也总会朝着太阳的方向。

　　……

　　灯塔里，林弋靠在铁门后，手里紧紧攥着颗刚刚凝结的透明结晶。那是“悲伤”的情绪，冰冷刺骨，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像有人在他冰封的心上，轻轻敲了一下。

　　他缓缓摊开手，看着那颗透明的结晶在掌心慢慢融化，变成一滩冰凉的水。

　　“傻子。”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雨还在下，灯塔的灯光透过雨幕，在海面上投下一道摇晃的光柱，像在黑暗中，为某个人指引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