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偶》聆徵

8、Chapter 7 日常

　　阳光透过工作室的窗棂，将木屑染成金色的尘埃。阿芷专注地握着刻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正要抬手为她擦拭，她却忽然轻呼一声，指尖涌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别动！”我急忙握住她的手，小心地检查伤口。刻刀在食指上划了一道细口，血珠正不断渗出。阿芷却好奇地盯着自己的血：“原来……血是这样的颜色。”她的语气里带着惊奇，仿佛在观察什么珍贵的发现。

　　我取来医药箱，为她消毒包扎。她全程安静地看着，忽然轻声问：“阿离以前也经常这样受伤吗？”“刚开始学雕刻的时候，确实经常受伤，”我笑着回忆，“手上全是伤口，爷爷总说我不小心。”

　　她低头看着被包扎好的手指，忽然展颜一笑：“那现在，我和阿离有一样的伤口了。”这句话让我的心柔软得发疼。我轻轻抱住她：“傻瓜，受伤有什么好开心的。”“因为这样就更像阿离了。”她的声音闷在我的肩头，带着满足的笑意。

　　这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爷爷端着两碗绿豆汤站在门口，看到我们相拥的一幕，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慈祥的笑容：“天气热，喝点绿豆汤解暑。”阿芷立即从我怀里起身，开心地接过碗：“谢谢爷爷！”她小心地吹了吹，小口品尝着，“好甜，真好喝。”

　　爷爷看着她包扎的手指，关切地问：“受伤了？学雕刻难免的，要小心些。”“没关系，”阿芷举起包扎好的手指，像展示什么勋章似的，“这是学习的证明。”爷爷被她的说法逗笑了，转头对我说：“离离，下午带白芷去集市逛逛吧。今天逢集，很热闹。”

　　阿芷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期待地望着我。我点点头：“好，等太阳小些我们就去。”送走爷爷后，阿芷迫不及待地拉着我的手：“集市是什么样子的？有很多人吗？会不会有很多没见过的东西？”

　　看着她孩子般的兴奋模样，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要答应我，一定要紧紧跟着我，不能走散。”她郑重地点头，举起包扎的手指：“我会一直牵着阿离的手。”

　　下午三点，太阳渐渐柔和了些。我帮阿芷戴上一顶草帽，她好奇地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这样好像你说的电视剧里的小姑娘。”集市离我们家不远，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喧闹的人声。阿芷紧紧握着我的手，既紧张又期待。当真正走进集市时，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得目不暇接。

　　“阿离，你看那个！”她指着卖糖画的老人，“那是用糖做的吗？好厉害！”我买了一个蝴蝶形状的糖画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好甜！比爷爷的绿豆汤还要甜！”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阿芷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她会在卖发饰的摊前驻足，轻轻抚摸那些精致的簪子；会在卖陶瓷的小摊前蹲下，仔细端详每一个碗碟的花纹；甚至会对路边叫卖的大婶露出羡慕的神情，悄悄对我说：“她说话好厉害，能吸引这么多人来买她的菜。”

　　最让她移不开脚步的，是集市尽头的一个小书店。她站在书架前，手指轻轻拂过书脊，眼神专注而虔诚。“想看什么书？”我轻声问。她犹豫了一下，指着一本《星辰图谱》：“可以要这个吗？晚上就可以认星星了。”我买下书，又挑了几本她可能感兴趣的读物。她抱着书，像得到了什么珍宝，连走路都带着雀跃的节奏。

　　回去的路上，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阿芷一手抱着书，一手紧紧牵着我的手，不停地说着今天的见闻：“卖糖画的爷爷手真巧，一转眼的功夫就能画出那么漂亮的蝴蝶。”“那个卖陶瓷的伯伯说，他做的每一个碗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阿离做的木偶一样。”“书店的老板知道我要学认星星，还送了我一张星图……”

　　走到家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阿离，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世界这么大，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人和事。”我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以后还会带你去更多地方，看更多的风景。”她甜甜地笑了，忽然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最喜欢阿离了。”

　　这时，爷爷正好推门出来，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回来得正好，晚饭做好了。”阿芷红着脸躲到我身后，我则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爷爷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乐呵呵地招呼我们：“今天做了白芷爱吃的红烧肉，快进来尝尝。”

　　晚饭时，阿芷一直低着头安静吃饭，耳朵尖还泛着红。爷爷却一反常态地哼起了小曲，时不时给我们夹菜，眼神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欣慰。直到饭后阿芷去洗碗，爷爷才拉着我悄悄说：“离离啊，白芷是个好姑娘，要好好对人家。”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头：“我会的，爷爷。”

　　夜深了，我兑现承诺，带着阿芷和星图来到院子。夏夜的星空格外璀璨，银河如一条发光的丝带横跨天际。我指着最亮的几颗星，一一教她辨认：“那是织女星，那是牛郎星，他们中间的就是银河……”阿芷靠在我肩上，认真听着，不时发出惊叹。当我们找到所有认识的星座时，她忽然轻声说：“阿离，我知道为什么星星这么美了。”“为什么？”“因为它们和阿离一样，都在黑暗中发光，指引着方向。”

　　我转头看她，发现她也正望着我，眼中倒映着整片星空。那一刻，我知道，这片星空将永远刻在我们共同的记忆里，在我们往后相伴的岁月中闪烁着永恒的光芒。

　　清晨，我在鸟鸣声中醒来，发现阿芷已经醒了，正支着胳膊看我。晨光描摹着她的轮廓，让她看起来像个落入凡间的精灵。“醒了怎么不叫我？”我轻声问，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想多看一会儿阿离睡觉的样子。”她凑近些，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阿离的睫毛好长，像蝴蝶的翅膀。”

　　我被她的话逗笑，正要起身，她却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再躺一会儿嘛，今天的阳光特别好。”透过窗帘的缝隙，确实能看到金灿灿的阳光洒满窗台。我重新躺下，将她揽入怀中。她的发间还带着昨晚的茉莉花香，让我忍不住深深吸气。

　　“阿离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她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动作。“嗯，”我点头，“因为这是阿芷身上的味道。”她开心地在我怀里蹭了蹭，像只被顺毛的小猫。我们就这样相拥着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声音，爷爷在院子里喂鸡的咕咕声，远处传来的自行车铃声，还有卖豆腐脑的吆喝声。

　　“阿离，”她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今天我想学做饭。”我有些惊讶：“怎么突然想学这个？”“昨天看到爷爷那么辛苦为我们准备饭菜，我也想帮忙，”她认真地说，“而且，我也想为阿离做点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柔软得不像话，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好，等会就教你。”

　　早餐时，阿芷迫不及待地向爷爷宣布了这个决定。爷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好啊好啊，白芷想学什么菜？爷爷教你。”“我想学做红烧肉，”阿芷说，“因为那是阿离最爱吃的。”爷爷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乐呵呵地点头：“好，那就从红烧肉开始教。”

　　爷爷真的系上围裙，开始认真地教阿芷做菜。我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这一老一少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阿芷学得格外认真，每一个步骤都要问清楚：“肉要切多大块？”“酱油要放多少？”“冰糖这样够吗？”爷爷耐心地一一解答，偶尔还会手把手地教她。当锅里飘出诱人的香气时，阿芷兴奋地拍手：“好香！和爷爷做的一样香！”我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多年前母亲教我做菜的场景。那时我也是这样，什么问题都要问个明白。

　　午饭时，阿芷紧张地看着我们品尝她做的红烧肉。爷爷先夹了一块，细细品尝后竖起大拇指：“第一次做就能做成这样，很有天赋！”我也点头称赞：“很好吃，就是稍微咸了一点点。”阿芷赶紧自己也尝了一口，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酱油放多了……”“没关系，”爷爷安慰道，“下次少放一点就好。做菜就是这样，多练习就会越来越好的。”

　　下午，阿芷又缠着我教她绣花。我找出母亲留下的绣框和丝线，教她最基本的针法。她学得很投入，虽然手指被针扎了好几次，却依然坚持练习。“为什么要学这个？”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忍不住问。“因为想给阿离绣一个香囊，”她头也不抬地说，“装上茉莉花，让阿离随时都能闻到这个味道。”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暖暖的，涨涨的。低头继续指导她针法时，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傍晚，我们带着绣活到院子里乘凉。爷爷摇着蒲扇，看着阿芷一针一线地绣花，忽然说：“白芷啊，你这手法，倒让我想起离离的奶奶年轻的时候。”阿芷抬起头，好奇地问：“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爷爷的目光变得悠远：“她也是个手巧的人，绣的花鸟跟活的一样。最重要的是，她和离离一样，都有一颗温暖的心。”

　　我看着爷爷，忽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过世的奶奶。阿芷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轻轻握住爷爷的手：“那您一定很想她吧？”爷爷笑了笑，眼角泛起细密的皱纹：“想啊，怎么不想。但是看到离离现在过得这么好，还有你陪着她，我就放心了。”

　　阿芷的绣框上，渐渐出现一朵茉莉花的轮廓，虽然针脚还有些稚嫩，却充满了心意。“阿离你看，”她举起绣框，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像不像？”我接过绣框，指尖抚过那些细密的针脚：“很像，而且比真的茉莉花还要美。”

　　因为她绣的不是花，而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