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偶》聆徵

9、Chapter 8 亲密

　　夜幕低垂，院子里只剩下蝉鸣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阿芷坐在廊下，就着檐灯的光线继续绣着那只香囊。我端来两杯温热的茶，在她身边坐下。“休息会儿吧，”我将茶杯递到她手中，“灯光下绣太久对眼睛不好。”

　　她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晚风拂过，带来她发间熟悉的茉莉清香。我们静静地喝着茶，看着夜空中的星星渐渐明亮起来。“阿离，”她忽然轻声唤我，“今天的星星好像特别亮。”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银河确实比往常更加璀璨：“是啊，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特别好。”她放下茶杯，转头看向我。檐灯的光线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让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显得格外动人：“不只是天气好的缘故。”“那是什么？”我轻声问。她凑近些，声音轻得像耳语：“是因为和阿离在一起，所以什么都变得特别美好。”

　　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晚风吹动她的发丝，有几缕拂过我的脸颊，带着痒意。我下意识地伸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耳廓的瞬间，我们都微微一顿。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里面映着细碎的星光和我的倒影。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悄然改变，变得暧昧而缠绵。

　　“阿离，”她的声音更轻了，“我可以……可以离你更近一些吗？”我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作出了回应。我缓缓靠近，直到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受惊的蝶翼，却没有躲开。

　　当我的唇轻轻贴上她的时，时间仿佛静止了。她的唇瓣比想象中还要柔软，带着茶的清香和一丝甜意。起初只是轻柔的触碰，像是试探，又像是确认。她能感觉到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我能感受到她的轻颤。但这个吻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深入。我轻轻捧住她的脸，指尖抚过她细腻的肌肤。她生涩地回应着，双手不自觉地抓住我的衣襟。

　　这个吻里包含了太多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那些独自雕刻的日夜，那些无人倾听的诉说，那些深藏心底的渴望，此刻都化作唇齿间的缠绵。当我们终于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她的脸颊泛着红晕，眼中水光潋滟，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这就是亲吻吗？”她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比想象中还要温暖。”我点点头，额头抵着她的：“嗯，这就是亲吻。”她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我喜欢和阿离亲吻。”我也忍不住笑了，再次轻吻她的唇角：“我也喜欢。”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桂花的香气。我们相拥着坐在廊下，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份刚刚萌芽的亲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的关系已经悄然改变。不再只是创造者与被创造者，而是两个真正相爱的灵魂，在这片星空下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夜深了，我们并肩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银辉。我侧过身，轻轻握住她的手：“阿芷，明天我要去镇上的庙会表演傀儡戏。”

　　她突然撑起身子，眼中闪着期待的光：“那我可以去看吗？”我忍不住笑了，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当然可以。不过……”我顿了顿，“可能要委屈你在台下装作普通观众。”她理解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阿离要表演什么剧目？”“还是《牡丹亭》，”我轻声说，“杜丽娘魂游那段。”这是我最拿手的段子，也是每年观众最期待的表演。那些精致的木偶，那些缠绵的唱词，曾是我孤独岁月里唯一的慰藉。

　　“明天，”她的声音带着睡意，却异常坚定，“我会在台下看着阿离。看着我的阿离在台上发光的样子。”我忍不住亲吻她的额头：“那你可要好好看着。”“嗯，”她往我怀里蹭了蹭，“我会用最大的力气给阿离鼓掌。”

　　夜更深了，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我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思绪却飘向了明天的表演。这一次，台下将有一个特别的人在注视着我。这个认知让我的心既温暖又紧张。“阿离……”她在梦中呓语，“要加油……”

　　我轻轻收紧手臂，在她耳边许诺：“好，一定会让你看到最好的表演。”月光下，两个相拥的身影渐渐沉入梦乡。明天，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我就开始为演出做准备。阿芷比我醒得更早，已经帮我将戏箱搬到院子里。她仔细地擦拭着每个木偶，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贵的生命。“这个杜丽娘的木偶，”她捧起最精致的那个偶人，“是阿离花了很长时间雕刻的吧？”

　　我点点头，接过木偶检查丝线。那些细腻的丝线在晨光中泛着银光，每一条都连接着木偶的关节，也连系着我的心血。爷爷端着早饭出来，看到我们忙碌的身影，笑着说：“离离今天状态特别好，白芷来了之后，整个人都精神多了。”阿芷脸颊微红，悄悄看了我一眼。我回以微笑，心里泛起甜蜜的涟漪。

　　庙会离村子不远，我们到的时候，戏台前已经围了不少人。班主看见我，急忙迎上来：“离离你可算来了，大家都等着看你的杜丽娘呢！”我点点头，开始做最后的准备。阿芷站在人群里，对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阳光照在她浅绿色的衣裙上，让她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锣鼓声起，幕布缓缓拉开。我站在幕后，手指熟练地操纵着丝线。杜丽娘的木偶在台上翩翩起舞，唱腔婉转动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台下观众看得如痴如醉，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演到杜丽娘魂游那段时，木偶轻旋水袖，唱词凄婉：“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我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台下的阿芷相遇。她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表演，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专注神情。

　　表演结束时，掌声如雷。班主高兴地拍着我的肩：“离离，今天的状态特别好啊！观众都说今天的杜丽娘格外动人！”我微微一笑算是谢过，目光却一直在寻找那个浅绿色的身影。终于，在人群外围看到了她。她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枝茉莉花，眼中闪着泪光。

　　我快步走下戏台，来到她面前。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茉莉花递给我，然后紧紧握住我的手。“阿离在台上的样子，”她轻声说，“就像会发光一样。”

　　我低头闻了闻茉莉花的清香，忽然觉得这些年的坚持都有了意义。原来有人懂你的艺术，是这样的幸福。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很安静。直到快到家时，她才突然开口：“阿离，我好像明白什么是‘魂’了。”我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今天看表演的时候，”她认真地说，“当杜丽娘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我好像能感受到她的魂魄。那不是木偶在动，而是真的有一个灵魂在台上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