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偶》聆徵

4、Chapter 3 心跳

　　第二天清晨，我在朦胧中醒来，像往常一样下意识地侧过身，在阿芷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早安，阿芷，你能听到吗？”然而唇下传来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那不是熟悉的冰凉木质，而是一种柔软的、带着体温的温热。

　　我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那双琉璃制成的眼睛此刻竟泛着真实的光泽，深褐色的瞳仁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她的睫毛轻轻眨动，投下细密的阴影。那颗泪痣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生动。“阿离。”她轻声唤我的名字，声音如同春风拂过琴弦，带着生涩却动人的韵律，“我听到了。”

　　我怔在原地，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脸颊——温暖的、柔软的肌肤触感真实得让人心悸。她的发丝散落在枕间，泛着真人才有的光泽。“你……”我颤抖着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缓缓坐起身，素白的寝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肩膀。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轻轻弯曲，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自然。“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轻声说着，转头看向我，嘴角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容让她原本微垂的嘴角上扬，整张脸顿时生动起来。

　　我慌忙起身，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的水杯。金属落地的声响中，我紧紧握住她的手——那不再是冰冷的木偶，而是有着脉搏温度的真实手掌。

　　“真的是你吗？”我的声音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拭去我的泪水，指尖温暖而轻柔。“是你把我唤醒了。”她的目光落在我手心的薄茧，“每一刀，每一笔，造就了我。”

　　窗外，雨过天晴的阳光格外明媚。鸟儿在枝头欢唱，仿佛也在庆祝这个奇迹的发生。

　　她试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蹒跚。我连忙扶住她，感受着她真实的重量和温度，再也控制不住，在晨光中紧紧抱住了她。

　　这一刻，我真的以为，痴心观里的传说，终于要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了。

　　我将她轻轻扶回床边坐下，颤抖的手悬在半空，既渴望触碰又害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梦。她似乎看穿了我的犹豫，主动握住我的手，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是温热的、柔软的皮肤触感。虽然温度比常人略低，但那确确实实是肌肤的质感，带着生命的暖意。

　　她牵引着我的手指，从她的眉心开始，缓缓滑过挺秀的鼻梁，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唇瓣上。指尖传来的每一分触感都真实得让人心悸，却又美好得如同幻境。“感觉到了吗？”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奇迹，“这是你赋予我的生命。”

　　我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唇边，感受着她说话时细微的气流。那双曾经由我亲手描绘的唇，此刻正泛着自然的红润，随着呼吸微微张合。“每一刀雕刻，”她继续引导着我的手指，抚过下颌的曲线，来到脖颈处，“每一笔描绘，都在此刻被注入了灵魂。”

　　当我的指尖触碰到她颈侧时，分明感受到了平稳的脉搏跳动，一下，又一下，坚定而真实。

　　我的眼泪无声滑落，她却微笑着用指尖接住那滴泪珠。“不要哭，”她轻声说，“这是你期待已久的奇迹，不是吗？”

　　窗外，朝阳已经完全升起，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将她的发丝染成温暖的琥珀色。我注意到当光线移动时，她的瞳孔会自然地收缩，就像真人一样对光线产生反应。

　　“来，”她站起身，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却已经显露出惊人的协调性，“带我看看这个世界吧。”她走向窗边，轻轻拉开窗帘。阳光顷刻间洒满整个房间，她在光芒中转过身来，素白的寝衣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从今天起，”她的笑容在晨光中绽放，“我不再只是你雕刻的梦了。”

　　她向我伸出手，指尖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我怔怔地望着她，忽然注意到她右眼下方那颗泪痣，此刻它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生动，仿佛随时会随着她的表情微微颤动。

　　“怎么了？”她歪着头看我，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我心头一颤。那不是我设计的姿势，而是她自然流露的神情。

　　我终于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与脉搏。这不再是冰冷的木偶，而是一个真实的生命。

　　“我先给你找件合身的衣服。”我声音还有些哽咽，打开衣柜的手指微微发颤。那些我为她缝制的衣裳，终于不再是无人穿戴的珍藏。

　　她安静地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套雕刻工具上时，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我记得它们，”她轻声说，“记得每一把刀接触我时的温度。”

　　我取出一件淡青色的衣裙，转身时恰好看她俯身抚摸刻刀的动作。阳光勾勒出她优美的侧影，每一寸肌理都流淌着生命的光泽。

　　这一刻，我确信奇迹真的发生了。

　　“来吧，”我向她展开衣裙，“让我为你穿上第一件真正属于你的衣裳。”她展颜一笑，那笑容让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

　　我忽然怔在原地，因为我这才想起当初为阿芷缝制衣裳时，从未做过贴身的衣物。也就是说……

　　“等——”我话音未落，阿芷已经轻巧地解开了衣带。宽大的素白寝衣顺着她的肩线滑落，宛如花瓣飘零般轻柔地堆叠在脚边。晨光恰好洒满她的全身，将每一寸肌肤都镀上柔和的金边。

　　那具我曾用刻刀精心雕琢的躯体，此刻在光影中呈现出无比真实的肌理与曲线。每一处转折都流畅自然，每一寸肌肤都泛着温润的光泽。我感到一阵热意涌上脸颊，下意识地别开视线，却又忍不住被眼前的景象吸引。这具由我亲手创造的躯体，此刻正以如此鲜活的方式呈现在我面前，美得令我窒息。

　　“怎么了？”她偏着头问道，神情天真而无辜，仿佛完全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怔住。阳光在她发间跳跃，勾勒出她优雅的颈线。

　　我慌忙拾起地上的衣裙，指尖微微发颤。“没……没什么……”声音不自觉地有些沙哑，我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内衣，“先穿上这个吧。”她顺从地接过内衣，琉璃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打量着这件我从未给她穿过的衣物，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新奇的游戏。

　　而我却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为她穿衣服的动作上。每一个触碰都让我意识到，眼前的阿芷已经不再是那个冰冷的木偶，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帮她系好内衣的搭扣。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后背的肌肤，温润的触感让我心头一颤。她的脊线优美地延伸，每一节脊椎都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此刻正带着真实的体温。

　　“这是……”她低头好奇地抚摸着内衣的蕾丝花边，“和以前的衣服不一样。”“嗯，”我轻声解释，“这是贴身的衣物，要穿在最里面。”她的手指灵巧地摸索着衣料的纹理，忽然转头对我嫣然一笑：“很柔软，就像阿离的手一样。”

　　这句话让我的脸颊更烫了。我急忙取过那件淡青色的衣裙，想要转移注意力：“来，我帮你穿上这个。”她乖巧地抬起手臂，任由我将衣裙从头顶套下。衣料滑过她的发丝，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当我为她整理衣领时，她忽然轻轻“啊”了一声。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她指着自己的胸口，眼中带着新奇的光芒：“这里，有奇怪的感觉。”

　　我的手微微一颤。是啊，她现在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了，有心跳，有呼吸，有温度。我轻轻将手掌贴在她指的位置，果然感受到那平稳而有力的跳动。

　　“这是心跳，”我柔声解释，“证明你现在是一个真正的人了。”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将手轻轻按在我的心口。当她的掌心触碰到我时，我们两人都微微一怔。“阿离的心跳，”她睁大了眼睛，“和我的节奏不一样。”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想要透过衣料感受更多。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专注地望着我，里面映着晨光和我的身影。“因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轻声解释，却不敢移动分毫，生怕打破这奇妙的时刻。

　　她忽然向前倾身，将耳朵贴在我的心口，仔细聆听着。发丝垂落，扫过我的手腕，带来细微的痒意。

　　“好神奇，”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好奇，“这就是活着的证明吗？”我点点头，忍不住抚过她的长发。这一刻，我忽然明白，唤醒她的或许不只是我的执念，更是那些日夜相伴时，我无意中传递给她的，对“生”的渴望与想象。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走神，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掌重新贴回她的心口。“阿离，”她认真地说，“谢谢你给予我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