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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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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平淡无波地滑过了一周,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数字只剩两位数时,校门口的玉兰树正开得正盛。
艺术节的红色横幅突然在某天清晨挂满教学楼,飘带扫过三楼窗台时,梅止辽正把半截油条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冲安虞笑:"看,连树都知道该热闹了。"
高三的走廊总比别处安静些,只有艺术节的宣传广播会准时在午休时炸开。
前三天的游园会安排贴在公告栏第三排,后面跟着的是最后一天的文艺汇演海报。用荧光笔圈出的"下午两点至七点"被无数手指戳得发皱。
安虞抱着作业本经过时,听见后排女生在讨论各班的摊位——三班要搞套圈赢奶茶,五班准备了盲盒福袋。
"不过,他们说高三可以合出一个节目,要不要把你和安虞一起报进去?"喻梦转着笔杆敲桌沿。她刚从学生会回来,发梢还沾着会场的金粉。
梅止辽立刻挺直脊背,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行啊,我都可以,迫不及待了已经。"他这人天生爱凑热闹,吃屎都必须赶上热乎的
安虞正在玩手机的手顿了顿:"婉拒了,我想写作业。"
梅止辽脸上的光瞬间暗下去,撇着嘴往椅背上一靠:"那我也不去了,我要认真学习。"话音刚落,就被喻梦用卷成筒的英语报敲了脑袋。
"别人干嘛你就要干嘛,没有自己的主见。"喻梦挑眉,"上周是谁说要在艺术节跳舞?"
梅止辽正想反驳,教室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杨念抱着三瓶冰镇可乐走进来,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脸上泛出的红晕更是显得白里透红。
他把可乐在讲台上磕了磕,瓶身凝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却精准地在梅止辽伸手前抽走了最冰的那瓶,转而塞进安虞手里。
"刚从小卖部抢的,最后四瓶。"他说话带着点喘。
喻梦拧开瓶盖时"嘶"了一声,冰气裹着气泡冲上鼻尖:"看人家这种才是要学习的。"她朝杨念努努嘴——少年已经坐回座位,摊开的错题本上用红笔写满批注,连喝可乐都只用左手,右手始终悬在笔上方,随时准备落下。
梅止辽装作没听见,脑袋快凑到安虞胳膊肘上。
安虞在玩抓大鹅游戏,屏幕光映得睫毛投下浅影,突然伸手想去碰他的耳垂:"阿虞,我最近搞批发新买了几个耳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戴,你这塑料耳棒太低调了。"
安虞偏头躲开,关上了手机:"你不怕代主任看见了骂。"代主任是管风纪的,平时就抓他们这些。
"高考就最后两个月了,她才懒得管我们这些。"梅止辽说着就蹿回座位,抱来个印着骷髅头的黑色盒子,哗啦倒在安虞桌上。
"你看这个月亮的,配你上周穿的那件黑卫衣绝了。"他拿起一对月牙形的比划着,指尖蹭过安虞的耳廓时,被他用课本挡开了。
安虞的目光落在那对黑曜石耳钉上,忽然想起去年深秋的傍晚。
刚上高三那会儿,月考成绩砸得人喘不过气,梅止辽为了缓解压力,提议大家去打耳洞,最后只有安虞响应了这个提议。后来杨念听说安虞要去,也跟着去了。
喻梦当时抱着本习题册,撇着嘴说懒得参与这种"自残行为",梅止辽却梗着脖子反驳,说这是生活硬要在他耳朵上留下的痕迹。
梅止辽坐在高脚凳上时还嘴硬,说要打十个耳洞纪念"被高三按在地上摩擦的青春",结果第一个耳钉枪响起时,他疼得差点从凳子上弹起来,最后只在左右耳各打了三个,耳垂红得像要滴血。
安虞和杨念倒是都打了十个,安虞是觉得戴耳钉挺酷的,后来陪喻梦出去玩时,也会跟着去做美甲——不是那种花哨的款式,只是在指甲边缘描一道银线,他觉得这种低调的点缀挺酷的,每个人都该有追求美的权利,和性别无关。
下午的游园会准时开始了,梅止辽激动了一上午,终于轮到他大展身手了。
喻梦摆摆手:“你们先去,我闺蜜来找我了,她学校刚好放月假,正好赶上咱们游园会。”
几人点点头,往会场走去。梅止辽指着第一个项目,兴冲冲地冲安虞说:“我们先玩这个!”
介绍项目的同学说明规则:需两两组队,背对背抱着气球,三组同台竞技,保护气球不被其他组弄破,最终一组获胜,大家可自由组队,凑齐三组后来我这里报名。
“那我和安虞一队!”梅止辽说着就抓起安虞的手要往前走。
杨念泽却攥住安虞的另一只手,低下头时睫毛轻轻颤着,眼睛却执拗地望着安虞:“我想和你一组好不好?我不太敢和不熟的人组队……我会很乖的,绝对不拖后腿。”
安虞向来吃软不吃硬,被人这样轻声恳求,心就软了大半,回头看向梅止辽。
梅止辽挠挠头:“是我太急了,没顾及到念泽认生。”他往旁边扫了眼,随手拽过个男生,搭着对方肩膀问:“秦麦,来组队玩这个不?”
被叫做秦麦的男生扶了扶眼镜,指尖在镜腿上顿了顿,点头应道:“可以。”
这时喻梦带着闺蜜走过来,“这是我最好的闺蜜陈雪雯,安虞你们之前见过的。”
安虞点头打招呼时,杨念泽悄悄往他身边又靠了靠,几乎要贴上他的胳膊。
“正好还差一组。”梅止辽冲喻梦和陈雪雯问,“来玩不?”
见两人点头,他立刻喊:“出发!”
几人刚踏进游戏场地,天空骤然暗下来,乌云迅速连接起来,像一块石头压的人喘不过气,视线也瞬间模糊。场外的人声、脚步声全消失了,四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叮咚——
旁边的裁判小姐姐不知何时戴上了副空白面具,面具边缘泛着冷白的光。
“欢迎来到‘背对背拥抱’,规则之前说过了,”她的声音像隔着雾传来,有些朦胧,“不过要加条新规则:输掉的组,得喝掉一升汽水哦。”说到这儿,她忽然发出细碎的笑声,像玻璃珠滚过地板:“汽水的气泡会在胃里炸开,胀得人喘不过气……想想就很有趣呢。”
梅止辽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难道又进梦里了?我明明没睡着啊。”
安虞轻轻碰了碰杨念泽的手背,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杨念泽低声道:“看来是。”
游戏开始的哨声刺破寂静。
每个人都背对背小心翼翼护着自己中间的气球。
“抓紧我。”杨念泽的声音贴着安虞的耳朵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忽然旋身,带着安虞往侧方急转,同时抬膝精准顶向梅止辽他们背后的气球——“啪”的一声脆响,橘色气球炸成碎片。
梅止辽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靠!你好狠的心!”
“抱歉。”杨念泽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手却把安虞抓得更紧了。
叮咚——玩家被淘汰。
戴空白面具的裁判在边线招手,面具下的声音透着黏腻的甜:“快来喝汽水呀,一升呢,冰的才够劲儿。”
梅止辽苦着脸被秦麦拽着往场外走,路过安虞身边时,还不忘冲他做了个鬼脸。
梅止辽被秦麦半拖半拽着走到裁判身边时,那瓶一升装的玻璃瓶汽水正冒着惨白的泡沫,瓶身凝着层冷汗似的水珠。
裁判递过吸管时,面具边缘渗出暗红的水渍,像是从空白处渗出来的血。
“快点喝呀,气泡要跑光了呢。”她的声音突然尖细得像指甲刮玻璃,梅止辽被吓得一哆嗦,刚含住吸管就被猛蹿的气呛得直咳嗽,透明的汽水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洇出点点的湿痕。
的确是汽水,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梅止辽向场内比了个ok的手势。
场内剩下的二组还在对峙。陈雪雯突然拽了拽喻梦的胳膊,声音发颤:“梦梦,我后背的气球好像漏气了……”她话音未落,杨念泽已经拉着安虞旋到她们身后,手肘轻轻往后一撞,那枚粉色气球就“啵”地瘪了下去,只剩层橡胶皮挂在两人背上。
“对不住。”杨念泽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安虞却能感觉到他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体温,手臂肌肉绷得发紧,像是在用力克制什么。喻梦惊叫着转身时,裁判已经在那边拍手:“又来一组!汽水管够哦。”
陈雪雯被喻梦扶着往外走,经过安虞身边时,突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别信他……”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下一秒就被喻梦拽走了,只剩安虞手腕上留着道红痕。
什么意思,安虞表示疑惑。
场内只剩安虞和杨念泽了。
裁判的笑声在空旷的场地里打转,空白面具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底下漆黑的洞:“恭喜你们胜利了,不过——”她突然指向安虞,“你们得两个人之中得选一个人喝汽水哦。”
安虞猛地抬头,杨念泽的手却突然松开了。他退开半步,背对着他时,安虞才发现他后背的气球不知何时破了个洞,正一点点往下塌。“选我吧。”他的声音很轻,“是我弄破的,该受罚。”
梅止辽不知何时挣脱了秦麦,举着没喝完的汽水瓶冲过来:“凭什么!明明你们赢了——”话没说完就被秦麦拽住,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生第一次皱起眉,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别乱动。”
裁判的手按在安虞肩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衣领往里钻。“选呀,你和他?”她的手指点向杨念泽的后背,“你看他多懂事,主动要受罚呢。”
安虞突然抓住杨念泽的胳膊,把他转过来时,低着头垂着眼。“我选我自己。”他的声音带着坚定,“规则说输掉的组才喝,我们没输。”
裁判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面具裂缝又扩大了些:“好吧,只是想骗骗你们。”她从兜里掏出两张奖券递给他们,“你们可以去下一个项目了。”
一行人刚转身要走,裁判突然在身后出声,声音比刚才沉了八度:“给你们一个温馨提示,要攒够5张奖券才能离开这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