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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角梅 ...

  •   安虞也感到惊讶,这是今天晚上第1个见着的活人,而且小苏老师真的来教室了。
      安虞小心翼翼又迅速地跟了上去。
      小苏老师穿着白衬衫配西装裙,手里攥着个透明塑料袋,袋里的剪刀刃闪着冷光。她快步往楼下走,步子快得有些踉跄,像是在赶什么急。
      安虞紧随其后,脚步刚落在下一层楼的最后一级台阶,就在前头走着的小苏老师却像被浓雾吞了似的——凭空消失了。
      “人呢?”安虞左顾右盼,走廊里的白雾比教室里更浓,能见度不足五米,连隔壁班的门牌都看得模糊。他跑到阳台往下望,教学楼门口空荡荡的,并没有小苏老师离开的身影。
      突然,一股黏腻的目光从头顶压下来,像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后颈。
      安虞猛地抬头,只见头顶的墙壁瓷砖缝里,挤着几根嫩叶,叶尖被雾浸得发黏,水珠坠下来时,叶片竟像有知觉似的颤了颤。除此之外,只剩浓得化不开的白雾。
      安虞摸了摸后颈,觉得说不出的奇怪。
      又看了一眼下面,就看见小苏老师的身影正从教学楼门口晃出来,径直往爱情湖的方向去。安虞心头一紧,立马跟了上去。
      还没到爱情湖,就远远看见小苏老师站在那棵爱情树下。背对着他,手里的塑料袋里好像还多了几朵花。
      这棵榕树被学生叫做“爱情树”,是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枝叶的轮廓都像颗歪歪扭扭的爱心,旁边的爱情湖也因此得名。政教主任总拎着手电筒在这儿抓情侣,骂他们“不好好学习,谈恋爱,都是孽缘。”
      安虞躲在矮草丛后边,屏息静静地看着小苏老师。小苏老师一动不动的僵在那,影子被白雾揉捏的看不清轮廓。
      不一会儿从雾里走过来一个男的,手里也拎着个塑料袋。小苏老师这才像活过来似的快步迎了上去,拉过那男人的手紧紧攥着。
      安虞看着这身形有些眼熟——哎,这不是我们班的任札吗?他怎么在这儿,刚刚不是还在教室吗?
      只见两人说了几句话便亲密地拥抱起来。
      两个人又在悄悄地说着话声音比蚊子还轻,安虞啧了一声,手指无意识的掐着杂草:“能不能说大声点,让我也听听”。
      安虞刚抱怨完,后颈突然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下——天猛地翻了个个儿,杂草的腥气混着露水的湿冷直往鼻腔里灌,他重重摔在地上,连闷哼都还没来得及出口。
      再睁开眼,面前站着任札。整个世界的色彩变得灰白,像个老旧的电视机,任札的脸就像信号不好的重灾区,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看着就瘆人。
      安虞浑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他想跑,可四肢像被灌了铅,脚腕像缠了浸过水的麻绳,别说抬步,连动一下指尖都费劲。
      “我没有跟其他人说过我俩的事,真的。”任札的声音迟了几秒才飘过来,那声音嘶哑,又带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像是棺材里待了百年的清朝老“你相信我,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我爱你,为了你,这件事,我能烂在肚子里。”
      他说着,竟挤出了几滴眼泪来,安虞眼睁睁看着他攥住“自己”的手——不对,这不是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手腕上还戴着串磨得发亮的木珠,是小苏老师的手!
      安虞暗自懊恼:我只说想要听得清楚点,没想到这么前排。
      任札攥得极紧,指节白得发青,几乎要嵌进小苏老师的肉里。
      “我当然相信你。”小苏老师着急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只是最近风言风语太多,我们不要走得太近了,权当缓一缓了。”
      任札点点头,从塑料袋里摸出个保温瓶递过来。指尖擦过“小苏老师”掌心时,安虞清晰地感觉到那触感——冰冷,像是蛇的鳞片。“这是我给你煮的莲子心茶,你最近有些上火,喝了败败火气。””说完摸了摸小苏老师的头发,动作熟稔的像是做了千百遍,“你不用管那些烂人说的话,回去早些休息。”
      “你这塑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任札突然问,目光落在小苏老师手里的塑料袋上。
      安虞明显感觉到小苏老师的肩膀僵了一下。她把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声音发飘:“没什么,要丢的垃圾了。谢谢你给我泡的茶,我会好好喝的,你也早些休息。”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影逐渐融入雾色中。
      任札还站在原地。
      安虞“附”在小苏老师身上走了几步,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拽住,硬生生定在原地。
      面前的任札看着小苏老师渐行渐远的背影,他脸上残存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就那么直直的站着,就像之前在教室里看见的那些木偶。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像钉在脸上般,显的僵硬。
      安虞咽了咽口水,看的他后颈的汗毛直往上窜,喉咙发紧,连咽口水都觉得费劲。这哪里是师生恋,这分明是恐怖片!
      突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比刚才更剧烈,再睁眼时,已经跌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突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安虞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倒在草丛上的半边身体已经被露水浸湿,带着写草叶的腥气。
      安虞拍拍粘在屁股上的草,抬头去望,发现任札也不见了踪迹。只剩下浓的发白的雾气。
      安虞定了定神,循着小苏老师消失的方向追过去。绕了两圈,竟又回到了教学楼门口。楼里静得可怕,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能听到回声,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像有双眼睛正藏在暗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想去办公室找找线索,路过班级门口时,特意往里瞥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之前的摔坏的风扇不见了,桌椅摆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安静的有些诡异。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露出条缝。安虞推开门,最先看到的是桌上那个保温杯,口子敞开着,里面剩下一半的水还浮着层薄薄的热气,莲子心的清苦气味混着点别的什么怪味,在空气里弥漫。
      小苏老师不在。
      安虞拉开椅子坐下,木椅腿在地上刮出轻响,他随手翻开手边的教案,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却夹着几朵压得平平整整的三梅——大部分已经干了,边缘泛着褐色,只有一朵是新鲜的,紫色的花瓣还带着潮意,仿佛刚摘下来不久。
      他捏起那朵干花,发现花瓣上用极细的笔写着字,墨迹已经发淡,却还能辨认:“我与他互相表白了,得知他也喜欢我,我很开心”“我最近听到了一些流言,但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知道这条道路不被认可,但我依然选择追随我的心”。
      安虞又在桌兜里翻了翻,指尖触到个硬壳本子——是本带锁的日记,密码锁是六位数字的,黄铜色的锁身泛着冷光。
      他懒得琢磨密码,直接捏住锁扣用力一扯,“咔哒”一声,锁被扯得歪歪扭扭。翻开一看,果然是本日记。
      前面几页记的都是些琐碎事:“今天上课,任札又坐了第一排,提问时他答得很好”“他说家里种了三角梅,下次给我带几朵”“下雨了,他撑伞送我到宿舍楼下,伞一直往我这边偏,自己半边肩膀都湿了”。
      字里行间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安虞直接翻到后面,2月3日那页的字迹明显激动得发颤:
      “难得冬日放晴,午饭刚过,他发来消息,说下午想过来问几个学习上的问题。我没有犹豫便回了‘好’。能见到他我当然是甘之如饴。
      我知道这份心思不对。它该被死死藏在心底,可这不该见光的种子,偏要像春雨后的野草疯长。他是个很好的孩子——说话时总带着点害羞,却礼貌周到;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给我带早餐,温度永远刚刚好;偶尔会递来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说是‘觉得老师可能会喜欢’;周末甚至会提着保温桶过来,里面是他自己煲的汤。
      从来没有人这样细致地关心过我。他的一举一动,都令我心神荡漾。
      我总忍不住想,或许我们是真的情意相投?我总是这样想。每次思及此时我总是感到害怕,我是个胆小的人,不敢越过那份界限。
      下午他来了。我开门去迎他,阳光刚好落在他肩上,整个人亮得有些晃眼。忽然听见他轻声说:‘老师,我喜欢你。’
      我情绪激动,被冲昏了头脑,后面的一切都像蒙了层雾。只记得自己张了张嘴,竟听见自己说:‘我也是。’
      直到现在,指尖还在发颤。不敢相信,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他们都说,那条界限是铁打的,我不该拽着他偏离轨道。可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我私心太甚,不想与他错过。
      或许,我能陪着他慢慢走。好好引导他,帮助他成长,这样是不是就不算太错?”
      安虞捏着纸页的手指紧了紧。他后脑勺没留着辫子,爱恨本就是人之常情,喜欢上一个人算不上错误——可任札刚才那副鬼样子,哪里像是“很好的孩子”?
      他接着往后翻,后面几页记的大多是两人的甜蜜日常:“他带我去了后山,说那里的三角梅开得最好”“他送了我串木珠,说是亲手做的,戴着很舒服”“今天他有点不开心,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只是担心我会离开他”。
      直到最后一页,日期是一周前,纸上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像是用尽全力划上去的——
      “他骗我。”
      “骗?”安虞轻声念出,眉尖不自觉地蹙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日记本再往后翻就没有内容了。
      他把日记本收了起来,正准备到别处再找找线索,眼角余光却瞥见对面教学楼里,有间教室的灯亮着,浓雾度隔绝了大部分视线,让人看的不真切。好似里面还有个人影在晃动。
      安虞心里一动,悄悄摸了过去。
      安虞循着灯光找到那间教室,原来是间化学实验室。可他似乎还是来迟了一步,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是化学实验室,安虞扭了下门把手,发现被锁上了。
      他从兜里摸出之前放在喻梦脑子里的那把钥匙,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打开了。
      他推开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玻璃罐,里面泡着各种各样的动物标本——青蛙、兔子、老鼠……最显眼的是形态各异的蛇,青的、黑的、带花纹的,一个个蜷缩在透明液体里,眼睛圆睁着,像是还在盯着外面。
      安虞是文科生,以前从没进过实验室,此刻只觉得浑身发毛。
      讲桌上摆着两个烧杯,一个盛着深紫色液体,像稀释过的血,另一个装着少量透明的黄色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没敢碰,只往后退了两步,打算先撤。
      刚转过身,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架子上一个标本罐坠在了地上,玻璃碎片混着福尔马林四处飞溅。
      寂静的教室里,这声响如同炸了颗手雷。安虞被惊得心头一跳,猛地回头,只见玻璃渣中间躺着一条青色的蛇,三角脑袋,竟像是还没死透,身体开始扭动,猛地朝他爬来。
      安虞想也没想,一脚将它踢飞。蛇重重砸在墙上。
      标本墙上的罐子晃了晃,顿了片刻,竟接二连三地坠落在地。弹飞的玻璃片擦过安虞的脸颊,划出一道细口,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罐子里的蛇纷纷爬了出来,吐着信子,全都朝着安虞冲去。
      “靠!明着演我是吧!”安虞低骂一声,拔腿就跑。
      他两三个箭步冲下两层楼,正全力奔跑时,脚步突然一顿——前面的楼道里堵满了人,正是刚才在教室里消失的那些同学!
      他们穿着整齐的校服,背着手站成一排,脸对着他的方向,却一动不动,像一排僵硬的雕塑。直到安虞的脚步声传来,他们才齐刷刷地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神里透着死气。
      他被盯得头皮发麻,一个后撤步,转身又往楼上跑去。
      安虞跑到二楼走廊,一边是追来的“同学”,一边是爬满楼的毒蛇,前有追兵,后有虎狼。
      他看了眼窗外,楼下是片草地,不算太高。左右不过是跳下去,顶多摔断腿,总比被蛇咬或被这些“东西”抓住强。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安虞心一横,翻过低矮的栏杆,直接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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