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栖》墨笙一竹山

6、痛感里的熟悉声

　　苏晓棠的声音刚落，就见苏眠时的眉头又蹙得紧了些，眼睫像被风吹动的蝶翼，连带着眼皮都轻轻颤了颤，露在被子外的手指也跟着动了动，指尖蹭过床单，留下一道浅浅的褶皱。

　　“醒了！哥要醒了！”苏晓棠又惊又喜，话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哭腔，转身就往病房外跑，连脚步都放不稳，“医生！护士！麻烦你们过来看看！”

　　走廊里的灯亮得晃眼，她刚跑到护士站，就撞见正拿着病历本核对信息的护士。“护士！我哥动了！睫毛也颤了！是不是要醒了？”苏晓棠抓着护士的胳膊，手还在抖，语速快得像倒豆子。

　　护士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血压计和手电筒，跟着苏晓棠往病房走：“别慌，我们去看看，这是正常的苏醒迹象。”

　　两人刚走进病房，就见苏眠时的眼皮已经掀开了一条缝，视线还很模糊，像蒙着一层雾，只能隐约看到眼前有晃动的人影。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音，却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眨了眨眼，目光下意识往熟悉的方向扫——他在找晓棠。

　　“苏眠时，能听见我说话吗？”护士走过去，轻轻掀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瞳孔，“跟着我的手动一动眼睛，左，右，好。”

　　苏眠时努力配合着，视线跟着护士的手慢慢移动，眼皮重得像挂了铅，每动一下都要攒足力气。后背的伤口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像有细密的针在扎，麻药的麻木感正在一点点褪去，痛感却在慢慢清晰。

　　“血压和心率都正常，苏醒过程很平稳。”护士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对苏晓棠说，“麻药劲还没完全退，他现在说话会有点费劲，别让他多开口，等缓过来再说。可以先喂点温水，一次别喂太多，避免呛到。”

　　苏晓棠连忙点头，转身去床头柜拿保温杯。杯子是早上从家里带来的，里面的温水还带着点温度，她倒了小半杯，又找了根棉签，蘸了水轻轻擦在苏眠时的唇上——她怕用杯子喂会呛到他，只能先让他润润嘴唇。

　　苏眠时的目光终于聚焦在苏晓棠脸上，看到她泛红的眼角和眼下的青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比后背的伤口更甚。他想抬手摸摸妹妹的脸，可胳膊刚抬到一半，后背的痛感突然加剧，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额角瞬间冒出了冷汗，手指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哥！你别乱动！”苏晓棠赶紧按住他的手，声音又急又慌，“护士说了让你好好躺着，伤口不能扯到！”

　　苏眠时看着她，嘴唇动了动，终于挤出几个沙哑的字：“钱……够吗？”

　　听到这话，苏晓棠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赶紧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再转过来时，脸上已经挤出了笑容：“够！怎么不够！我跟室友借了，辅导员还帮我申请了补助，你别操心这个，好好养伤就行！”

　　她怕苏眠时再追问，赶紧转移话题：“你刚醒，肯定还累，再睡会儿？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苏眠时看着妹妹强装出来的轻松，心里什么都明白。他知道晓棠的“够”里藏着多少委屈，知道她为了凑钱肯定跟人低了不少头，可他现在连坐起来都做不到，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妹妹替自己扛下一切。

　　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算是答应了。眼皮越来越重，麻药的余韵还在拉扯着意识，后背的痛感虽然还在，却比刚才缓和了些。他看着苏晓棠坐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很暖，像小时候他发烧时，妹妹也是这样守在床边，攥着他的手不肯放。

　　意识渐渐又开始模糊，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病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道清冽的男声带着礼貌的询问传了进来：“请问，这里是302病房吗？我是今天刚安排进来的病人，靠窗的床位……”

　　苏眠时的意识猛地清醒了一瞬，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他费力地侧过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视线还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和银色行李箱，侧脸的轮廓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是他？

　　苏眠时的心脏突然猛地一缩，后背的痛感仿佛瞬间被放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狼狈的时刻，遇到陆野舟—那个他从高二就偷偷藏在心里，默默关注了四年，却从来没敢靠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