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栖》墨笙一竹山

7、晨光未及病房

　　上午八点，医院走廊刚褪去晨间的冷清，苏眠时偏头望向门外，忽然僵住——陆野舟的身影在晨光里格外清晰，他手里捏着一叠缴费单，正低头跟护士确认信息，侧脸线条被阳光描得柔和，却还是记忆里利落的模样。苏眠时呼吸瞬间放轻，指尖无意识攥紧被子，眼底漫上细碎的光，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会来？

　　可陆野舟似乎只是匆匆办事，核对完信息便接过票据折好塞进外套口袋，转身往住院部外走，脚步没半分停留。苏眠时下意识想叫住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他眼睁睁看着那道灰色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拐过走廊拐角消失不见，自始至终，没往病房这边瞥过一眼。那点光亮瞬间从眼底褪去，苏眠时缓缓躺回枕头上，连晨光落在身上，都好像没了温度。

　　之后的大半天，他都没什么精神，要么盯着天花板发呆，要么攥着手机反复点开相册里的旧照——照片里陆野洲帮他拢围巾的手还带着暖意，可现实里，对方连他的存在都没察觉。直到下午四点，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苏晓棠拎着果篮和保温桶走进来，声音脆生生的：“哥！我下了课就过来了，给你带了刚炖好的排骨汤，还热着呢！”

　　她刚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就看出苏眠时的不对劲：他侧躺着，背对着门口，连平时听到她声音就会转过来的反应都没有，肩膀还微微缩着。苏眠星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哥？怎么不说话呀，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眠时身子顿了顿，才慢慢转过来。他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红，眼尾沾着点湿意，连声音都哑得厉害：“没……就是有点累。”

　　苏眠星皱了皱眉，没戳破他的谎话，只是拿起保温桶打开，盛了碗排骨汤递过去：“那也得先吃饭，这汤我炖了俩小时呢，你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她看着苏眠时小口喝着汤，目光扫过他攥着勺子的手——指尖还泛着刚才捏被子留下的白印，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她用勺子搅了搅自己碗里的汤，状似无意地开口：“对了哥，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个挺眼熟的人，穿灰色外套，手里拿着缴费单，跟你以前给我看的……照片里的人有点像，你上午没看到吗？”

　　苏眠时舀汤的手猛地顿了一下，汤勺在碗沿磕出轻响，他垂着眼睫，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没……没看见。”

　　苏晓棠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更确定了几分，却没再追问，只是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没看见就算啦，说不定是我认错了。你快吃橘子，我特意挑的甜的，补充点维生素好得快。”她故意把话题岔开，说起学校里同学闹的笑话，可苏眠时只是偶尔“嗯”一声，目光总不自觉往门口飘，像在盼着什么，又像在确认什么不会来。

　　而此时的住院部楼下，陆野舟还在处理朋友的后续手续，直到傍晚才暂时离开，真正走出医院大门时，已是晚上九点。只是这些，苏眠时都不知道，他喝完汤后靠在床头，目光又落回了窗外，夜色渐浓，窗玻璃映出他空落落的神情，好像还在等一个不会出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