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丹青子

3、秋围弓马

　　沐凌寒自然不爱多言碎语，只是公事上多做磨蹭也在所难免。他以十四之龄入主户部侍郎，不是没有几分城府的，想当初初入太学，伪装一副木讷寡言相就是为了避免麻烦，而今一双耳根子不得清闲，被那顽劣帝姬缠得想死还不能抱怨，实在有些……

　　沐凌寒少年出众免不得内心倨傲，真正能敬仰的人实在很少。上官是一位，所以很多时候不愿请教自家那位严肃古板的祖父，宁愿去寻他的启蒙恩师上官一问。他想问为何宫中的女孩子为何不懂礼仪，上官笑眯眯得引用典故，这样绕弯子没有惹来当事人反感，还解决了他的疑问。他不懂情事，因此更不会半分羞惭于人前，因此上官慈笑得别具深意。

　　问清楚了，回到家中。他还是照样摊出书本来晒，晒着读着，读到心情好些，才罢手。此时他腹内的诗书恐怕装满整个秋池都可以，可怕的是他过份依赖这样的方式发泄自己的内心。

　　晚饭过后，祖父再次叮嘱他谨言慎行，过问了一些与皇家子女相处的细节，其他没什么。而转天，他在太子身边当差时，无意听到太子提起四帝姬也要参加不久举行的秋围，不小心心里鄙视了一下。

　　又过三日，
　　午后，殿中接到花未若的纸条。
　　秋围将近，太子逸带着他三弟、六弟去往城郊练习。
　　——险糟毒手？

　　颜倾城跪在地上擦拭脚凳，无意瞥到几字。

　　“看什么。”穿戴整齐的银钩屈膝去看颜倾城那张妖气的脸，淡若琉璃的瞳孔腻烦褪去，唤作了空明。
　　“帝姬午安。”
　　“想看？”密报就在掌心，燃在随身的火折子里。“烧了。”
　　颜倾城偏觉得她眼睛里笑了一下，有点恶意，有点淡漠，又有点偏执。
　　“弹琴，我想听琴。”
　　颜倾城自妖妃同名伶的后代，擅长这个。
　　“请吧。”银钩望了眼挂琴，跳了一下取下来，亲自递给他。

　　颜倾城光转玉华的紫眸，低声“喏”。
　　十指疯长成红梅傲雪的姿态，泣血之音发自肺腑。

　　银钩挑了一本《水经》，陆续而成书法，行云流水写着，一蹴即成。
　　上官若水‘哗’了一声，打烂了雪瓷。
　　“炖雪梨？”
　　“清肺的，帝姬可用。”
　　“碎了如何用？”
　　“小人再去煮过！”
　　“杀鸡焉用牛刀？你过来，陪我写字听曲儿。”
　　“喏。”

　　“倾城这般桃花眼，睫毛老长，应入画。”
　　“奴是下等人，不敢为帝姬所画。”
　　“休得推脱。”

　　“若水，安若静水，美丽动人，过来！”
　　“呃……”
　　一把为她所拽。
　　这般拉拉扯扯，终是无奈。

　　一炷香过去，流云彩霞，天光无尽。
　　“我的画也是大长进了么。”
　　说完自顾自笑起来，酒窝莹莹如玉，肌肤可弹。

　　颜倾城眉目妖冶，笑起来也便多些凝艳，人同工笔画过一样。
　　上官若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这般诗情画意的才女如何却与他国逮捕而来的妖孽奴隶一起。
　　若水隐隐不喜。

　　秋围当日，太子抱恙。太子书童凌寒代为首猎，策马倾巢而出，一时间万人空巷。
　　此时此刻，皇帝还不知，四帝姬着男装策马入小径，头上缠了必胜红纱，写了个“胜”字。

　　南华和亲的事就此揭过本属皇帝厚爱，奈何帝姬自寻死路。
　　她失（贞）于相爷独孙穆凌寒，逃避和亲，皇帝不愿声张此事，便教死去的玄王之女御潮汐送去和亲路上。
　　她又顶了属下的腰牌躲进子弟之中围猎。
　　作为表兄，作为属下，雪染公子总是惴惴不安。
　　绑在假山后，等待有人发现他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耳边传来宫女的谈笑声——

　　“你说太子爷能胜了吗？”
　　“我还是看好泰。”
　　“蕊儿小姐，你还是不要议论这事了。”
　　“若水，你管好你自己吧，跟着那个四帝姬都变得阴阳怪气儿了。”

　　“呜呜——”
　　安雪染发出呼救。

　　上官若水听到了什么，向赵蕊儿，和封菱湖告辞。

　　枫叶簌簌而下，养蜂道上蜜蜂倾巢。皇子泰捅了马蜂窝！
　　隔着溪水。
　　凌寒遭遇一伙黑衣人的猎杀，一箭穿过树叶，直达人身，连发迅捷。
　　红影逼近，凌寒晕死过去，其他人死去。

　　“记得前世，射中你的肩胛骨，真是过意不去。”她轻轻安顿好凌寒的身体，化尸粉撒过，尸体化若浓水，掩埋好土，扬鞭而去。

　　这事做的一丝痕迹也无。
　　天衣无缝。
　　只是贤妃啊贤妃，你叫令狐氏如何脱身！
　　她素来不知自己冷厉，唇边淡笑肆意挥洒，残酷的手段依旧游刃有余。
　　“算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