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余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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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夜晚，依旧是那个空教室，依旧是鹿砚，但，唯独少了她。
鹿砚手里拿着笔，她在很认真的写一张数学卷子。
她的每一笔都分外用力，甚至笔尖划破了纸张。
鹿砚终于无法强撑，眼泪决堤而出。
她的哭泣是无声的，只有肩膀剧烈颤抖。
鹿砚在那小声嘀咕着什么。
——“原来我的爱，对她而言是‘多余’的，是让她厌恶的负担。”
鹿砚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打开与庄鹤予的微信对话框，手指悬停在“删除好友”上。
良久，最终没有按下去。
她貌似在进行一种仪式，告别那个一腔热血的自己，告白那个，一心只想着庄鹤予的自己。
鹿砚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了，她是个学生，她还要中考，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庄鹤予耽误了自己。
一直到了凌晨，鹿砚才轻手轻脚的回了宿舍。
第二天，她像变了一个人，她不再看庄鹤予一眼，送作业时沉默不语，眼神空洞冷漠......
这种极致的冷漠，比任何哭闹都更让庄鹤予心惊。
第三节课下课，庄以凡在走廊拦住鹿砚。
“小砚啊，我替我姐向你道歉！我看我姐今天不搭理你了，你也不去找我姐了，你们之间肯定有事，对不对？”
鹿砚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微笑：“庄以凡，谢谢你啊，但......以后没有‘我们’了。以后，你都不要再提了。”
庄家晚餐桌。
庄以凡装作无心地问庄鹤予说：“姐，你最近好奇怪，在学校里像个火药桶。”
“最近压力很大，工作不顺心。”庄鹤予漫不经心的回应。
“那你压力再大也不应该对着小砚发泄情绪啊！”
庄鹤予保持沉默，一声不吭...
第二天数学课上。
庄鹤予不敢与鹿砚对视，虽没有看鹿砚，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冰冷、不再带有任何温度的目光。
这比之前炽热的注视更让她刺痛和心慌。
庄鹤予明白了，她成功地推开了她，她永远地失去了某些东西。
庄鹤予彻底陷入了“后悔做了”和“不得不做”的巨大矛盾中。
数学课下课。
庄鹤予缓慢的挪着步子往办公室走，似乎这样，鹿砚就还会从身后跑着追上来。
鹿砚在自己的位置上批改作业。
其他老师走了过来。
“庄老师啊，我刚刚在楼下捡到了你的钥匙，诺，给你。”其中一位老师伸手把钥匙递给庄鹤予。
庄鹤予没有回应，反应了好几秒才抬头。
“哦...好，谢谢。”
庄鹤予接过钥匙，一低头，看到了那个被夺回的早餐袋子......
庄鹤予皱了皱眉，胡乱的把袋子塞到抽屉最深处，然后用钥匙锁上，动作粗暴的像在封印一个罪证。
她正被巨大的负罪感折磨。
那感觉，像是站在悬崖边，无人可以倾诉，孤独至极。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对，这就是，你是老师，她是未成年，是你的学生。”
“不，这不是，你明明可以等她长大。”
已经是晚上十点，整个教学楼只剩庄鹤予自己和值班的门卫。
鹿砚呢？
她已经好几天没在晚上来教室学习了。
学生宿舍。
鹿砚的床铺，窗帘紧紧拉上，形成一个狭小、封闭的私人空间。
她的室友们均已熟睡，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微弱地照亮她泪痕交错的脸。
鹿砚戴着耳机，但里面根本没有播放音乐。
她只是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她反复打开与庄鹤予的微信主页，脑子里全是那句冰冷的，“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鹿砚用牙齿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以避免发出任何声音，全身因为压抑哭泣而绷紧、蜷缩成一团。
她打开了自己的日记本，那是她从认识庄鹤予就开始写的日记。
鹿砚想写点什么，但笔尖颤抖，只在纸上留下一团混乱的、被泪水晕开的墨迹。
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我是多余的吗......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多余的人......
“庄鹤予，我只是...只是很喜欢你而已啊......这也有错吗......”
“完了，一切都完了！以后她是不是再也不会对我笑了，她讨厌我了。”
“手上的疼，为什么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她已精疲力尽，在泪水中昏昏睡去，脸上还带着些未干的泪痕。
黑暗中，那个显示着庄鹤予微信主页的手机被她无意识地攥在心口，像试图握住一把已经刺穿她心脏的、冰冷的刀。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只有庄鹤予头顶一盏孤灯亮着，在黑暗中切割出一小片光明与更广袤的黑暗。
她的四周是堆叠的作业本，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纸张的味道。窗外偶尔有车灯扫过，像一道短暂的探照灯，照亮她瞬间苍白的脸。
庄鹤予的面前正摆放着一份试卷，但笔尖久久未动。
她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失败了。
庄鹤予的目光扫到了桌上那本深蓝色的那本书，她再次翻开桌角的那本《师德手册》，但上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
她没有嚎啕大哭，而是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随即用手死死地捂住了嘴。
庄鹤予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整个身体因为极力克制哭声而蜷缩起来。
庄鹤予猛地将《师德手册》扫到地上，但下一秒，又像被烫到一样，慌乱地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尽管它正带着她下沉......
她的手颤抖着伸向那个抽屉，把早餐袋子拿了出来，看着里面早已冷透、变硬的食物，眼泪大颗大颗地、无声地砸落在上面。
她用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手臂，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覆盖心里的剧痛。
“我是一个失败的老师，一个残忍的懦夫。”
那本书告诉她不能爱，但没有告诉她爱上之后她该怎么活。
她最终精疲力尽地趴在桌上，眼泪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那本象征着秩序与规则的《师德手册》，此刻正被她无力地攥在手里，封面上，只剩下下一片冰冷的、被泪水打湿的模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余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