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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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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不断。
惊雷炸响,风雨大作,许是见屋内没了动静,黑影慢慢往前探长了脖颈,整个面部都死死地贴在窗纸上。
云琅几乎能想象到它的五官将窗纸顶出凹痕的模样。
她瞥了一眼月归瑕,黑暗之中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眼下还不清楚月归瑕的身份实力,她不能让一个“普通人”冒险。
“待在屋里不要动。”
云琅低声叮嘱了一句,便悄然起身,一步一步地向门口靠近,掌心灵力慢慢汇聚,冰蓝色幽光缠绕在她右手,防御的同时不断往外溢出彻骨寒气。
窗户距离房门有两个成年人的臂展宽,黑影在窗前,那敲门的又是什么东西?
月归瑕这次没有阻拦,她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戏。
整个陈家村都在她的神识笼罩范围内,夜间宅院发生的一切多少出自她的手笔。
要是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云琅会是什么表情呢?
想想还真是期待呢。
“咚咚——”
卡在第三道敲门声落下的一瞬,云琅猛地向后拉开门,刹那间,铺天盖地的黑雾将她包裹,目之所及皆是黑暗!
黑雾深处有东西在翻涌,蠢蠢欲动。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下腰,凌厉的破空声擦着鼻尖而过,削断扬起的碎发,不待云琅细想,黑雾如浪潮高高迭起,长鞭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向她袭来,似要将她吞没。
云琅以剑格挡,长鞭却如蛇灵活攀缠剑身,张开血盆大口向她面中撕咬!
“铮——”
袖中断刃与獠牙相撞,发出刺耳的铮鸣。
趁此机会,云琅急忙调动体内大半灵力注入剑中,握剑的手及至冰蓝的剑身都结上一层厚厚的冰晶。
这一剑,暂时逼退了长蛇。
她连连后撤,以剑抵住房门不肯再退。
“怎么回事……”
从陈家村的诡域范围来看,此地绝不可能有如此深重的怨气!
“这就不行了吗?”
月归瑕隐没在黑暗中,黑雾亲昵地缠绕在她身侧,随着指尖动作,屋外困住云琅黑雾再次翻涌,长鞭再次袭来,攻势相比之前更加凶狠,让人招架不住。
“这样下去不行。”
云琅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情况,这样强横的攻击她至多能再接五招。
事到如今,那便只能赌一把了!
云琅不管不顾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大堆符箓和灵器,防御的阵法被她不断叠加,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黑雾一刻不停地侵蚀阵法,法阵光芒不断,云琅躲在阵中强迫自己凝神。
“倒是聪明。”月归瑕笑意浅浅,确没有收手的意思。
神识释放的一刻时间仿佛都变慢,脱离了□□凡躯,云琅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敏锐。
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听见雨滴滑过叶脉的清音,听见冷风掠过水面卷起的波涛,以无胜有,以灵胜形。
“呀,被发现了。”
云琅猛地睁开眼,斩冰魄秉持执剑者的意志,向着黑暗深处贯出最后一击!
与此同时,源源不绝的黑雾汇聚成的长蛇正拱起蛇身不断蓄力。
“嗡——”
蛇头狠狠撞在阵法上,饱受侵蚀的阵法经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碎成一地流光。
“铮——”
兵刃交接,有人替她挡住了这一次进攻。
“噗——”来人半跪在地,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云琅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黑雾散去,云琅视线逐渐清晰,眼前模糊的身影也在这一刻明了。
“阿箬!”
云琅连扑带爬,从背后抱住因为重伤失力而缓缓瘫倒的云箬。
“痛死我了……”云箬脸白得像纸一样,额上全是冷汗,她一说话,嘴里的血就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别说话!”云琅眼里充斥着血色,她抬起袖子想要擦去云箬唇边的血。
“用这个吧。”
月归瑕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边,她面色发白,却仍半蹲下身子递出一块儿手帕。
“多谢。”
云琅接过,她抖着手将云箬脸上血渍擦拭干净,想要喂药,药瓶却咣当砸在地上。
“姐,你手别抖……我怕你砸到我。”云箬枕在云琅腿上,虚弱开口,方才药瓶掉下的瞬间她下意识闭紧眼。
“砸不死你,闭嘴!”云琅又气又急,她手里有一捧天品丹药,也不管云箬怎么嚷嚷,直接一把塞进她嘴里,运转灵力催化,将其引导至身体各处。
“咳咳……”
灵药入体,迅速的修复受损的经脉,疼痛感也随之减轻,云箬好受了许多,靠在云琅怀里细细喘气。
“没被打死,差点被噎死。”
“……”云琅脸色难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点了云箬哑穴,将人抱起。
她冲月归瑕点点头,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送到她手上。
“此地诡谲,仅凭我姐妹二人恐怕难以解决,这是我师父做的法器,能够抵挡大乘修士一记攻击,你且收下,危急时刻能保一命。”
“那边多谢云姑娘了。”月归瑕适时露出感激的语气,再自然不过地接过玉佩,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她只是个被诡怪恐吓的普通人而已。
“我带阿妹回去疗伤,那诡怪今夜应当不会再来了,你保重。”云琅看了看怀里昏睡的人,眉目低垂,神情不自觉地温和。
“阿箬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云姑娘莫要过分担忧。”月归瑕柔声安慰。
“我知道,多谢。”云琅道过谢,脚下轻功一点,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院墙之外。
独留月归瑕一人,对着手中玉佩发愣。
“倒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了呢。”
“方才下手最重的难道不是你?”
雨停多时,一缕天光照进廊下,地板上,属于月归瑕的影子在不断扭曲。
“你想借她们之手找人?”“她”藏在月归瑕的影子里,啧啧称奇。
“可你下手未免太重,也不怕把人吓跑。”
“我下手重?”月归瑕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好坏。
“不是吗?啧啧啧,我可亲眼瞧见了,她那妹妹当时少说去了半条命。”
“她的命,我留着有用,你的呢?”月归瑕分明是在笑,但没有人会真的蠢到相信。
“她”意识到不对,噤了声,想故技重施借着阴影遁形,却被人死死禁锢在影子里。
“你你你,你想做什——”
“啊——”“她”抖若筛糠,趴伏在地痛苦的扭曲哀嚎。
月归瑕的手就按在她的肩背,看似关怀的举动,实则是她在吸食怨气。
“再多嘴,我不介意先吃了你。”
“……”地上原本恐惧的黑影突然僵住了,半响,她阴测测地笑出声,拱起软烂的上半身,360度扭过头,骨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同样是腐烂的面容,这一张比之夜里所见那一张更加可怖,更加恶心。
月归瑕忽然有些倒胃口。
反正已经被识破了,“她”也不再伪装。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的伪装明明天衣无缝,这个人是怎么发现她和那个蠢货是两个人的。
“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月归瑕用手帕擦了一遍又一遍手,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她”盯着那双手,眼神阴毒,冷冷嗤笑道。
“都是脏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我来这儿的目的。”
“不就是为了她身上那东西?”“她”不屑一顾,要不是那块玉简,她早就一口吞了那蠢货。
“不不不,我是为你而来。”月归瑕优雅地晃了晃手指,语调称得上温柔。
毕竟,她对食物向来很有耐心。
“——吃掉你。”
食物与食物之间也有等级差异,昨夜的女鬼只能算前菜,眼前这个才勉强算得上正餐。
作为一个合格的品尝人,她又怎么会连最基础的食材都区分不出呢?
“……”
变态!
“她”狠狠啐了一口,连滚带爬跑了。
月归瑕没阻拦,现下还不是时候,再者,刚才那张脸对她造成的冲击力还是太大,月归瑕甚至怀疑自己到时候下不下得了口。
…………
另一边,云琅抱着云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
昨夜设下的禁制仍在,没有诡怪擅闯的痕迹,说明云箬是自己跑出去的。
她将云箬安置在床上,而后盘腿坐于身后,持续不断的向云箬体内输送灵力,温养受损的经脉。
“…”云箬气若游丝,她两手向后抓住云琅的衣袍,扯了扯。
云琅哪里不知道云箬这是要她停下的意思。
“别乱动,醒了就配合我打坐疗伤。”
她没有理会,反而加大了灵力输送,云箬无法,只能依云琅所言,闭目敛息。
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云琅收回手,面无血色。
她扶着 云箬躺在床上,云箬依旧虚弱,但不至于长久昏迷,此刻正睁着眼,张着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少说点话就解开。”
云箬点头如蒜。
云琅无奈,只得解开她的哑穴。
“究竟怎么回事…姐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月姑娘房里去干嘛…还有……”
“喝点水润润嗓子。”
云箬喝过水,又有了力气。
还有那些黑雾…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强的怨气……再来两个你我也打不过。”
“我给你传信了,你没收到纸鹤吗?”云琅察觉到了不对,她分明提前告知了云箬。
难道说,纸鹤被拦截了?可若真是如此,她作为纸鹤的主人为什么一点异常都没有感知到。
“我收到了的,在锦囊里。”云箬低头,眼神示意云琅帮她把纸鹤取出来。
“纸鹤上只写了两个字——”
“速来。”云琅展开纸鹤,缓缓念出那两个字。
这是她的纸鹤,也是她的字迹,可偏偏信的内容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情况有变,探之,勿念。
这是她的原本托纸鹤通传的话。
云琅一颗心沉入谷底,这个村子亦或者说这个宅院,其诡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信可以无声无息的更改,现在呢?云琅抬头望向虚空,她们的一举一动会不会也被人收进眼底呢?
“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离开。”
她果断的作出决定,态度强硬得不容他人置喙。
“可是仙君那里……”云箬着急了,这是仙君第一次委派给她们任务。
“活着更重要。”
忽的,云琅灵光一闪,猛然想起朔雪仙君说的那句“不论生死”
不论生死……不论生死。
是不论宝物的生死,还是不论取物的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