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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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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月归瑕离开后,云箬才关上门回到房间。
云琅掐诀念咒,一道无形的屏障外扩笼罩在屋外。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云箬急得不行,她俩是双生子,她自然而然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想法,她从来没在阿姐身上感知到过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还记得我说的吗,仙君给了我们一块玉佩作为寻物的凭证。”云琅从怀中取出玉佩,因为怕错过时机,所以她没有将玉佩收入乾坤袋,而是贴身带着。
玉佩通体雪白,唯独中心凝聚了一滴朱红色的血珠,漾开丝丝缕缕的红。
云箬正接过玉佩,手指在触碰到玉佩的一瞬间猛然缩回!
“好烫!”她惊呼。
这玉佩不知何故发烫,那滴血珠更是沸腾似的变幻出各种形态,势要将这枚玉佩彻底染红。
“我怀疑月归瑕身上有仙君要找的东西。”
云琅这话这并非信口开河,玉佩在她怀里,她最清楚玉佩的变化。
起初越接近宅子,玉佩就隐隐发热,云琅没觉得不对,仙君要找的东西定然不是凡品,所以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诡域核心。
直到月归瑕出现,玉佩温度直接飙升,她一时不察险些失态。而后,云琅便一直观察月归瑕,同时留意玉佩的情况。
果然,只要月归瑕还在,玉佩的温度就不会降,直到那人的身影离开视线,玉佩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可她只是个普通人。”云箬眉毛拧成一团,她又何尝没探查过,月归瑕没有修为,是个实打实的普通人。
“普通人如何能活到现在。”云琅眯了眯眼,直觉背后有更深的秘密。
“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云箬的脑袋飞速转动,思绪随着云琅的话语发散。
村里其他人也是普通人,为什么他们死了,月归瑕还活着?甚至还住在诡域的中心。
“她身怀至宝,诡域无法伤害她。”云琅喃喃道。
“还有一种可能。”云琅揉了揉眉心,祈祷事情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你是说……”云箬怎么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只是这猜测太过惊骇。
“我们都看错了,月归瑕不是普通人,而是修为远在你我之上。”
此话一出,房内空气凝固,云箬尚在震惊,云琅则在做最糟糕的打算。
若真是第二种,那想要完成仙君的任务,从月归瑕手上夺得宝物就不是一星半点的难了。
云琅心情沉重,连带着云箬也耷拉了肩膀,趴在桌上不语。
“可她要是真有这么强,为什么还留在这个鬼地方,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想着离开吧?”云箬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静观其变吧。”云琅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收好玉佩,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先休息,屋外我设了禁制,寻常诡怪进不来。”
“好。”
云箬合衣躺在床上,云琅并未急着睡,她盘腿坐上软榻打坐调养生息,同时也留意观察外面的动静。
夜风吹动檐下铜铃,池中莲花摇曳,游鱼甩尾跃出水面,惊起白浪万千。
“嗒。”红烛倒在桌上,猩红色蜡油像凝固的鲜血。
暖黄色的灯火跳跃,纸窗上悄然出现第二人的身影。
月归瑕卸下最后一只珠钗,乌黑的卷发失了束缚,如瀑布倾泻直垂至脚踝,她揽镜自照,镜中是她自己的面容。
以及一张血肉翻涌的腐烂的脸。
月归瑕皱了皱眉,却不是害怕,而是恶心。
“麻烦挪开一点,你丑到我了。”
身后的怨气暴涨,纸窗上映出第二人癫狂的模样。
“别白费力气,你伤不了我。”月归瑕食指和拇指一掐,那女子便如同被掐住了命脉一样安静了下来,缩成一团连怨气也收敛了许多。
“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想让我帮你也为未尝不可,只是你能带给我什么?”
“呃——呃——”女子吐字艰难,她的舌头在活着的时候被残忍割掉,即使现在成了鬼魂,她也依旧摆脱不了这种恐惧。
月归瑕听得头大,她无奈扶额。
“你都是鬼了,能不能用点符合身份的办法?”
女子愣了愣,很是难堪的低下头。
片刻,月归瑕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试探性的靠近了。
“……”月归瑕懒得多说。
她任由女鬼控制着走到书桌前,白纸被墨色浸染,“她”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不甘和恨。
二十年前,“她”随父亲辞官归隐。因着父亲曾为官一方,村中人起初待他们一家格外敬重。奈何天时不佑、地力不济,三年大旱生生将这片土地摧折得民不聊生。村民或逃荒远去,或饥渴而终,唯剩些老弱妇孺困守故土,默默等死。
父亲积劳成疾,家道已是衰微,他却仍固执地接济灾民。
岂料,这一番善心,竟招致了杀身之祸。
被饥饿逼红了眼的村民,夜里举着火把提刀带锄地撞开陈家大门。他们像盗匪一样烧杀抢掠,将最后一点米粮抢夺一空。为首的那人更是亲手点燃火把,将父亲治病的药材掷入熊熊烈焰之中。
“你们这些当官的,活着吸我们百姓的血,死了也是活该!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是你欠我们的——”
父亲在那场混乱中含恨而终,双目未瞑,“她”跪在父亲身侧,指尖掐入掌心,鲜血淋漓却浑不觉痛,她双目充血,将火光中的狰狞面容一一烙进灵魂深处。
血海深仇,如何能报?
“她”忽的想起年少时看过的话本子,她笑着哭着换上母亲生前为她预备的嫁衣,纵身跃入枯井。
死亡并不是一瞬的,“她”全身骨头折断,鲜血汩汩冒出堵住咽喉。
井底无光。
蛆虫缓慢蠕动,爬过“她”的脸侧,穿过空洞的眼窝,“她”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原来,是自己在腐烂。
此恨绵绵无绝期。
“帮我——找——到——他”
“她”已经记不清找了多久了,她杀掉村里所有人,一个一个的剖开他们的身体翻找,却悲哀的发现每一个人都不是他!
他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会找不到!在哪儿!
帮我找到他——
“她”笑得凄厉,纸上字迹越发潦草,越发用力。
“杀——了——他”
最后一笔落下,字字泣血,鲜血顺着笔触一点点的下流,像极了她在井中慢慢腐烂的模样。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我要将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剜下来,将他的骨头一点一点敲碎、磨成粉,将他的魂魄一口一口地撕碎。
冲天怨气喷薄而出,恨不得将屋顶掀翻,这番动静,怕是会引起他人注意。
“够了。”月归瑕冷冷开口,她并没有因对方的悲惨境遇而心生怜悯,她毫不留情的碾过女鬼的魂魄,直到对方从仇恨中惊醒,恢复意识,怨气消退。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呃——”
我知道!我愿意!
“她”自然知道月归瑕想要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只要能让她达成夙愿,找到那个男人,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走吧,有人来了。”月归瑕神情淡淡,
女子面露凶光,转身阴测测地盯着门外。
“你打不过她。”
“……”
女鬼走了,就和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月归瑕一挥手,蓝色火舌便将桌上纸张蚕食殆尽,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房屋对面的长廊里,隔着一池睡莲,云琅从始至终没有移开过目光。
她看见纸窗里诡怪暴涨的身形,月归瑕像是被诡怪控制了一样,跌跌撞撞地离开窗前,忽喜忽悲。
这么轻易被控制,难道是她想错了?
云琅握紧剑,慢慢逼近。
里面究竟是何情况她不得而知,云琅看了眼玉佩,里面朱红色的血滴已经升腾成雾占据了整块白玉,玉佩表面隐隐有一道裂痕。
她立在窗下,犹豫片刻还是敲响门。
“云姑娘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月归瑕单手撑在门框上,身子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屋内情形。
云琅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她看着月归瑕那张苍白的脸和单薄的身形,先前的想法不免有些动摇。
“今日误入村子,我心中有诸多疑惑,不知月姑娘能否为我解答一二?”
“夜里风大,云姑娘不妨进来说话。”
月归瑕拢了拢肩上的披风,率先转身,云琅趁这个空隙,右手后抛,扔出一只纸鹤,纸鹤颤颤巍巍扇动翅膀飞向云箬所在。
云琅抬脚迈进房中。
屋内陈设高雅简约,水墨屏风隔开里间,她暗中放出神识试探,没有发现异常。
奇怪,刚才她分明看见了这房中有诡怪,怎的此刻一点痕迹也没了。
难道,是她?
月归瑕坐在桌前,正捧着茶杯细细抿了一口。
“云姑娘想问什么?”
云琅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座。
“月姑娘看着不像村里人。”
“是吗?”月归瑕低眸。
“我自幼长在靖州,也是在父亲辞官归隐后方才回到村子,左右不过五年。”
云琅了然地点点头,“落叶归根,是这个道理。”
“令尊如今安好?”
月归瑕眼睫轻颤,她放下手中茶杯低低道。
“父亲在任时劳心劳力,大夫说他身体亏损严重需要静养,因而辞官,却不料去年得了重病。”
未尽之词,尽在不言而喻中。
“是我冒昧了。”云琅摇摇头,自觉提到了别人的伤心事,深感愧疚。
“月姑娘可有同胞兄弟?孤身一人留住村中,到底不妥。”
“倒是有一个表哥,平日对我多有照付,不过……”月归瑕面露难色。
云琅见状追问:“怎么了?”
月归瑕掩唇轻咳,她眉头微蹙,眼中流露出几分忧虑。
“实不相瞒,自父亲葬礼后,我便没再见过表哥,村中也无人知晓他的消息。”
她轻轻叹了口气。
“村子这些年时常有怪事发生,或许他已经……”
“怪事?”云琅精确的抓住了月归瑕话语中的关键词,她下意识的凑近了上半身。
“什么怪事?”
“多着呢。”月归瑕抬眸,眼睛幽深如漩涡,只一眼,便叫人心神恍惚,不自觉地被她掌控。
幸而怀中玉佩滚烫,云琅迷蒙之中听到一道细微的咔嚓声,很近,和心脏的砰砰跳动声重叠。
“怎么了?”月归瑕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她胸前的衣襟。
“无,无事。”云琅强行扯出一抹微笑。
“你继续。”
外面起了风,雨滴砸在瓦片上发出急促的嗒嗒声,像是有人在夜雨中拼命狂奔。
“轰——”
一道惊雷炸开,屋内烛火戛然熄灭,漆黑的房中只能听见她骤然收紧的呼吸声。
云琅欲重新点燃蜡烛,却被人制止。
刺目的雷光有一瞬照亮了屋内情形。月归瑕上半身都隐匿在黑暗中,她竖起手指抵在唇前,目光转向窗棂,云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脊背生出寒意。
窗外,一道细长的黑影静静的立在那里。
不知窥视了多久。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