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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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熟悉的声音将云琅拉回现实，她下意识反问。
“怎么了？”
“姐，我叫了你半天，你刚刚在想什么呢？”云箬捏了捏云琅的手指，力道带着些许不满。
“…我在想昨晚发生的事。”
云琅回过神，嗓音有一干涩，她终究没将心底的猜测说出。
仙君于她们而言是最最值得敬仰的存在，年幼时她们所在的村子被妖兽袭击，父母和亲族都被妖兽吞食腹中，幸得仙君出手相救，她们二人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所以，应当是她多心了。
“对哦，你还没和我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箬听到是正事，也收了玩闹的心思，她撑起身，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云箬几不可闻地抽了口气。
云琅熟练的将被子和枕头垫在她脑后，这样靠着不至于太难受。
“昨夜，你入睡之后，我便打坐修炼。丑时左右，我忽然感觉到月归瑕所在的院子有一股强烈的怨气，我疑心是诡怪伤人，所以出门查看。”云琅语速平缓。
“不知是何缘故，那诡怪只是附着在月归瑕身上，却并未伤她。”
“会不会是因为她身上的宝物？”云箬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有这个可能。”云琅颔首，旋即语气转沉。
“月归瑕身上定然有秘密。”
“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和那么强的诡怪打起来了！”云箬声调陡然拔高，她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后怕。
她越想越来气，险些失去亲人的恐惧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无限放大的心脏声几乎盖住那人的解释。
“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你知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险！若是我没赶到——”
若是她没有赶到……云箬几乎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后果。
“你最后赶到了不是吗。”
“好了，已经没事了。”云琅手臂一展将人搂进怀里，掌心一下下地抚过云箬的长发，似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没有下次了。”云箬把脸埋进云琅肩头，闷闷道。
云琅满口答应，随后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她眉头蹙紧。
“最后一剑，我虽以全力攻其薄弱处，但到底实力悬殊，对它造成的伤害不超过三成，如若真想杀我，又为何要退？”
云琅百思不得其解，抬眼问云箬。
“你怎么看？”
云箬神色复杂，眼神飘忽不定，欲言又止。
“姐，你是说，你看到黑影才出去的？”
“不全是。”
云琅敏锐的捕捉到到对方在她问出这句话时身体的僵硬，她稍稍退开，目光审视地落下。
“你还背着我做了什么？”
云箬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她不敢看云琅，只能讷讷地低着头。
“其实这事儿我也不确定…不过，你说的那个黑影……好像是我？”说到后半句时，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空气一时寂静无比。
云箬偷偷地瞟了眼，只见云琅双手环胸靠在床柱上，疲惫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云箬心里更慌了，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
“姐，这真的不怪我！我就是想听听你们说了什么。”云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差竖起手指对天发誓了。
“敲门声我一点也没听见，我也没看见你出来！”
“……”
“姐，你说句话啊，你这样怪吓人的。”
云琅无话可说，憋了半天只挤出一句：“你还挺厉害。”
按照云箬所说，二人当时应该是处于两个不同的空间，她那一剑打破了两个空间的界限，才有了云箬替她挡下那道攻击。
这怨气究竟源自何处，这样强大，只怕师尊来了也讨不到好处。
“姐姐，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云箬试探性开口，目前她们除了知道宝物与月归瑕有关这一点，其余毫无线索。
“宝物的事，我已有眉目，你不必忧心。”云琅想到离开时塞给月归瑕的那块儿玉佩。
直觉告诉她，这玉佩绝不仅是寻物的凭证，既然在她们手中发挥不了作用，不如索性给了月归瑕，或许有意外收获。
更何况，活物才有生死一说，仙君让他们势必带回的东西并不想他们一开始想象的那样简单。
“我去村子里看看，你老实待在屋子里休息，哪儿都不要去。”云琅态度强硬，不容云箬反驳。
这座宅院，“失踪的”表哥，唯一的活人“月归瑕”，种种诡异或许都藏在那些沉默背后。
只是，行尸状态下的村民又如何能配合她，他们说的话又真的可信吗？
…………
阳光透过门窗缝隙照进屋里，给逶迤坠地的衣裙下摆顺势镶上一道金边。
莹润的玉佩被月归瑕拿捏在手中反复把玩，极致鲜艳的红更加衬托出这只手的苍白。
拇指和食指同时向内挤压，血玉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内里沸腾的血雾似乎得了号令疯狂涌动，不等月归瑕再次出手，玉佩表面的裂痕就迅速扩大，越裂越大，裂缝密密麻麻如蛛网，只消她动动手指，就能化作粉末。
月归瑕凝视那一小团不断变化的血雾，她伸出手指，玉佩碎成齑粉，唯剩一滴殷红的血珠，悬浮空中，兀自变化。
“物归原主？”
有意思，这玉佩里封存的是竟她的心头精血。普天之下能取到并封存此物的，想来也只有那一人了。
“故人相邀，岂敢推辞。”
月归瑕唇角牵起弧度，指尖挑起那一滴血珠，将它缓缓印入额心。
刹那间，万事万物皆如潮水褪去，她恍惚间听到一声叹息，在睁眼的一瞬，魇月昙的幽香从鼻尖掠过，银蓝色的花瓣悠悠落在她鬓边。
“既醒了，为何装睡？”
一只清瘦纤长的手掠过月归瑕的脸颊，拾起她鬓边落花。
睡梦中的人呼吸骤然乱了一拍，凤栖真动作微顿，似是不解，俯身凑近。
月归瑕睁开眼，四目相对，她看清那人近在咫尺的容颜。
月光如水，流淌在凤栖真乌黑的发间，眉目清冷如画，眼中溢出淡淡的温情。
百年千年，依旧是少时模样。
月归瑕定定地打量面前的人，纵使心头万般汹涌，她面上不起一丝波澜。
她抬手抚上少女白皙的脸，从眉毛到眼睛，顺着高挺的鼻梁下滑，最后在那微抿的唇上有意无意地停留。
“你…”
凤栖真一把攥住她作乱的手，十七岁的凤栖真还做不到将情绪完美隐藏，瞳孔微缩时，月归瑕一眼看穿她强装的镇定下的青涩无措。
月归瑕掰开她攥紧的手，将那朵蓝花解救出来。
“我怎么了？”她反问，语气轻飘，带有一丝玩味。
为何装睡？为何对你动手动脚？
月归瑕了解凤栖真别扭的性子，笃定对方说不出口。
果然，凤栖真动了动唇没说话，别过脸不去看她。
“这般羞赧？方才不是说喜欢我？”月归瑕笑容轻佻，她将下巴懒懒的抵在凤栖真肩窝，感受到怀里的人绷紧的身体，噗嗤笑出声来。
“松开。”
凤栖真冷了脸，挣脱怀抱转身欲走，却被人从后拉住手。
“别生气呀。”
她侧身望去，就见月归瑕斜倚在花丛中，眉梢轻挑，脸上带着让人火大的笑意。
“我也没说我不喜欢。”月归瑕晃了晃二人交叠的手。
“你过来些，我同你说句话。”
凤栖真半信半疑，顺着那力道微微侧身，回转脚步。
“你要说——”
下一秒，天地倾覆，银蓝色的花瓣宛若惊起的蝴蝶，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月归瑕趁人不备，一把将人扯进怀中，揽住凤栖真的腰，巧妙的将人摁倒在花丛中，困在自己身下。
魇月昙的花香充斥口鼻，淡金色的花粉与皎皎月光交织成一层如梦似幻的华纱。
发丝纠缠，十指紧扣。
不知是谁的呼吸乱了，心跳声如蝴蝶振翅。
花瓣沾湿，贴附在颤动的眼睑上，凤栖真闭上眼，心如擂鼓，她在慌乱中等待着某个即知又未定的结果。
属于另一人的清浅的呼吸慢慢靠近，温热的触感若有似无地擦过脸颊，带来难以言喻的痒意。
“我心中……亦是欢喜。”
欢喜你的坦诚，将这把能刺穿你心脏的利刃主动献上。
她吻过她颤动的眼睛，泪光顺着通红的眼尾滑落，与金色的花粉混合，仿佛在那白皙的脸上勾勒出一道永不褪色的花纹。
“只是，还需向你讨要一样东西。”
她的唇温热而柔软，吻过的每一处都酥麻
凤栖真意识涣散，她微微睁开眼，喘息不定。
“你……想要……什么。”
月归瑕不答，反倒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乖，把眼睛闭上。”
凤栖真顺从地闭上眼，因此也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晦暗。
……
花藤刺穿心脏，滚烫的鲜血从胸前奔涌而出，迅速染红衣襟，连着身下的草地也被浸染成深色。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花香，让人头晕目眩。
她抱着尸体静静地坐着，低头凝视怀里那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
夜风没有吹散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反倒将其搅拌得更加浓稠。
“连你也要背叛我。”
胸前，魇月昙吸饱了鲜血，花苞彻底绽开，银蓝的花朵染上血色，她将那花藤连带着血肉一并扯出，伤口处鲜血汩汩往外流淌。
趁双眼还能视物，凤栖真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淌过地上黏腻的血泊，一步一顿地往外走，再没有回头。
魇月昙缤纷摇曳，飞花满天，幻境即将崩塌。
…………
“哎呀呀，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刻意拖长了语调和带着甜腻的尾音，月归瑕以袖掩唇，半眯着眼睛，毫不介意地调侃起地上自己的尸体。
“你不恨我？”
凤栖真静立一侧，白衣墨发，还是十七岁的少女形象。
“技不如人，有什么可恨的。”月归瑕躬身捡起那束浸血的花枝，轻嗅。
“不过呢，想杀你的心倒是一直不变。”
“是吗？”凤栖真的话听不出喜怒，她平静地扫过地上的尸体，目光落在身旁的人身上。
“凭你现在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幻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