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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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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
夜月高悬,成群的红眼乌鸦在枯树上声嘶力竭的嚎叫,体型硕大的血蝙蝠拢紧肉翅活像人蛹一样倒挂在树上。
“月光光,心慌慌”
“对镜梳妆胭脂香”
寂静的夜里响起空灵的歌声。
从村尾开始,歌声所至,家家户户门前的大红灯笼骤然亮起,原本漆黑的村子顷刻间被诡异的红光笼罩,空无一人的街上此刻人影重重,传出喧闹的人声。
歌声越来越近,直至靠近村头枯树,乌鸦扇动翅膀叫声越发凄厉,血蝙蝠悄然露出尖锐的獠牙。
似女子低吟浅唱,柔美的歌声伴着一股香火气息贴近了。
“吵死了。”枯树下的人不耐的睁开眼。
最后一句唱词未曾出口,女子的喉咙便被一把扼住,来人身上肆虐的怨气犹如摧骨利刃,毫不留情地将越矩者斩杀,女子挣扎不过两息,便在月归瑕手中折断。
巴掌大的纸人飘落在她掌中,月归瑕拎起纸人前后看了两眼,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打了个响指,幽蓝色的焰火从指尖飞快窜出,将纸人一口吞食,随后乖顺的蹭了蹭月归瑕的手指,心满意足的回到体内。
“一百年啊。”月归瑕低低的叹息湮灭在风中。
自她在无间地被凤栖真杀死,到如今复活已经过去了一百年,百年沧桑,凡人一世也不过如此。
“下手真狠呐,我虽然用心不良,但也好歹算你的救命恩人。”月归瑕捻了捻手指,用神识内视这具新的躯体,即使外表完好如初,但在丹田处仍有被灼烧的印记。
当年她于无间地救下重伤的凤栖真,虽说是为了凤栖真身上的宝贝,但也从头到尾真心实意的照顾了她十年。
没想到,最后竟落得个身死魂消的结局。
“凤栖真。”她眼神冰冷晦暗,一字一顿,恨不得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拆皮扒骨,却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她在濒死之际给凤栖真强行下了秘术,算下来,她死了多久,这秘术就折磨了对方多久。
月归瑕脸上笑意越发深重,她仿佛看到了凤栖真那张向来高傲的脸上展露出的隐忍情绪。
“我真是迫不及待了呢。”
所以,快点来找我吧。
这一次,我要亲手杀了你。
月归瑕几乎笑出声来,她仰头后靠在枯树上,露出纤细苍白的脖颈,周身萦绕的黑色怨气如同迷雾将她笼罩。
这具新生的躯体太弱,无法承载过强的怨气,她必须得想办法稳固,而眼下就有个不错的选择。
过了许久,月归瑕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着喧闹的村子走去。
“热闹”的村子在她踏进的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隔着白雾,窥探的视线无处不在,毒蛇一样死死黏在她的身上,似乎要将其剜下一层血肉来才肯罢休。
“是生人……”
“我们有救了……”
“嘘,她来了……”
月归瑕无视这些恶意的窥视和私语,她径直走入雾中,朝着怨气最重的方向前进。
毕竟,对她而言,怨气就是最好的补品。
…………
落日西斜,红霞漫天,陈家村里喜气洋洋,大红的绸缎从村头缠绕至村尾,就连村口的枯木都用彩纸装点成花。
“姐姐,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吗?”云箬抖着嗓子问。
真不怪她胆小,这村子太诡异了。
她的视线扫过左右住宅,檐下红灯笼鲜艳如血,呈一条直线纵向延伸,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房屋的破败,霉菌斑驳,顶上瓦片风化碎裂,阶前更是杂草丛生!
路上遇到的村民也是,看似各忙各的,但当云琅和云箬二人走过,便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分明是大白天,她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云箬想到这里,从袖中取出水月镜,借着整理发髻的由头偷偷望向身后。
镜子里,原本劳作的村民在她们走后纷纷停下动作,齐刷刷的扭过头,用阴冷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们全身。
与镜子那双怨毒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刻,云箬惊叫一声,险些把镜子丢出去,她一把抱紧身边人的胳膊。
“别怕。”云琅拍了拍云箬的手,示意对方放心。
“姐姐,他们还是人吗?”云箬低下头不敢再看,她传音入耳,悄声询问。
云琅闻言不语,反手握紧了云箬的手,脉搏相贴,温热的皮肤传递让人安稳的力量。
云箬懂了,言下之意是,目前所见,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没有活人。
意料之中的结果,她反倒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诡异的安心感,云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算了,不想了,反正万事有阿姐在。
“姐姐,仙君为什么突然让我们来这里啊?”
“寻物。”
“寻物?仙君要找什么!”云箬精神抖擞,一个劲儿的追问那让仙君惦念的东西是什么。
“仙君未言,只交付我一块玉佩,说是时机到了自会揭晓。”云琅低眉,想到临行前仙君所嘱。
“不论生死。”
仙君于月下独立高台,白发三千如琼花飞舞,尊者以鲛绡覆眼,薄唇轻启。
“把她带回来。”
“不愧是仙君,说话做事都这么神秘!”云箬满脸憧憬。
“姐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看这情况夜里怕是不太平,我们先去找诡域的源头。”
所谓诡域,是指人或妖生前怀恨,死后怨气滔天,不愿进入轮回,画地为牢自缚于身死之地,外人略有涉及不死也伤。
规格较小的诡域尚可蛮力破除,而遇上更高级别的诡域,误入者只能寻踪觅迹,找出诡域核心逐一破除。
不过,若修仙者实力足够强劲,可以无视任何规则。
一剑足矣。
云琅左手虚握,冰蓝色的长剑凭空出现在她手中,空气温度骤然下降,直至脚下土地凝上一层冰霜。
“好冷。”云箬矫捷地跳到一旁,她搓搓手,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姐姐,你下次拔剑记得通知我一声,我离你远一点。”
“少来,有灵气护体,你会怕冷?”云琅白了她一眼,伸出手。
“可你的剑气也是灵气啊!”云箬瞪大眼,不可思议道。
“……你别说话了。”
“哦。”
当然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牵上手。
两人不再插科打诨,直直地朝着村子尽头奔去。
许是有斩冰魄开道,他们这一路格外顺利,只用了十分钟不到就抵达了诡域中心。
“这宅子的主人不简单啊。”
云箬在大门前的空地停下,她仰头打量这座恢宏的住宅,情不自禁的感叹。
落日余晖倾洒而下,为两侧石狮镀上一层暖金,玉石阶梯往上,红漆大门紧闭,飞檐翘角气势恢宏,檐下彩绘在光影里流淌,
云琅挽了个剑花将长剑背在身后,云箬则向前一步主动敲响了大门。
“咚咚——”
青铜门环在暮色中一声声叩响,冰冷而沉重,每一下都像敲在人的心上。
“谁啊?”
来人的嗓音温柔,细细听来,还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畏惧。
“吱——”大门从里打开。
身着淡青色罗裙的少女一半身子都躲在门后,她探出头,目光警惕地看向这两个不速之客。
云箬退后一步,转头和云琅对视,双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眼前这个少女,竟然是活人?
云琅思绪百转千回,面色却不改,她抬脚走到云箬身边,对着少女拱手道。
“方才多有叨扰,实感歉疚,在下云琅,这是我阿妹云箬。”
云箬适时的打招呼,眼神清澈灵动,一副天真无邪状。
“我与阿妹途径贵地,见天色已晚,欲借宝宅暂歇一宿,实为不情之请,万望姑娘周全。”
少女看了看云琅又看一眼边上的云箬,这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加上同为女子,少女对这番说辞不由得多信了几分。
她面色明显和缓,眉眼舒展露出浅笑。
“当然可以,你们快进来吧。”
她领着二人进了宅子,云箬盯着少女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她戳了戳云琅的手,却被对方反手制住,动弹不得。
“嘘。”云琅冲她使了个眼色。
宅子内部设计高雅,假山乱石重叠掩映,青竹翠蔓扎根石缝,与顽石角力,隔着雕花木窗,又是一副好景。
一行人穿过长廊,进入内院,最后在西厢房外停下。
“这两间厢房是平日待客所用,二位不嫌弃的话就暂住此处吧。”
少女交代清楚便要离开,云箬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
“怎么了?”少女唇角弧度依旧,只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她的目光落在按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上移定定地看着云箬的眼睛。
云箬脊背发凉,下意识的松了手,某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她没能把握住。
“姑娘帮了我和阿姐,我们却还不知道姑娘名字呢?”
“原是这样。”少女似笑非笑,她理了理被云箬抓乱的衣袖,不紧不慢道。
“我姓月,名归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