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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   在医院住了三天,在抗生素和退烧药的作用下,温辞的高烧和急性肠胃炎症状才终于被压了下去。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体也虚软无力,但至少头脑恢复了清明。

      第三天下午,他靠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逐渐西斜的落日,犹豫了很久,终于将埋藏在心底的、那些关于替身、关于欺骗、关于季承宇那扭曲恨意的荒唐真相,断断续续地、尽可能平静地告诉了坐在床边的温潼。

      叙述的过程中,他几次难以继续,声音哽咽,需要紧紧攥住被子才能克制住身体的颤抖。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屈辱、愤怒和后怕,在向最亲近的人倾诉时,再次汹涌地翻腾上来。

      温潼始终安静地听着,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搭在膝盖上、微微攥紧的手背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没有打断,只是偶尔递过一张纸巾,或者将温水杯往温辞手边推近一些。

      直到温辞说完,疲惫地靠在枕头上,闭上眼,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病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上一层暖橘色,却驱不散那弥漫的冰冷和压抑。

      良久,温潼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

      温辞睁开眼,看向哥哥。

      温潼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与温辞相似却更显冷冽的眸子里,沉淀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和一丝冰冷的锐利。

      “好好养病。”他重复道,语气平静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强势,“剩下的事,交给哥来处理。”

      “处理?”温辞愣了一下,心底升起一丝不安,“哥,你想做什么?季承宇他……”他下意识地想提醒哥哥季承宇的势力和那疯狂的性子,那不是能轻易对付的人。

      “他怎么样?”温潼打断他,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冷冽,那是温辞从未在哥哥身上见过的、源自绝对底气的锋芒,“有钱?有势?在商界翻云覆雨?”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淡淡的嘲弄。

      “小辞,你知道谢家是什么地位吗?”温潼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他季家再有钱,生意做得再大,在谢家面前,根本不算什么。连谢枕分公司的一个项目经理,出去都能让季承宇客气三分。”

      温辞彻底怔住了。他知道谢枕家世显赫,但从未具体了解过那究竟是怎样的概念。如今从哥哥口中听到如此直白而强势的对比,他才恍惚意识到,那个总是带着点慵懒笑意、围着哥哥转的谢枕,背后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庞然大物。

      温潼看着他沉默震惊的样子,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你知道当年我高中刚毕业,为什么会答应和谢枕在一起吗?”

      温辞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只知道哥哥和谢枕感情很好,从高三至今,一直是圈子里令人艳羡的一对。

      温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回忆和一丝冷冽的笑意。

      “不是因为他谢家有多显赫,也不是因为他那张脸有多招人。”温潼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是因为他当时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沉落的夕阳,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青涩却眼神坚定的谢枕。

      “他说,‘温潼,和我在一起,你无需担心任何事。’”温潼缓缓复述着那句话,清冷的声线里染上一丝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因为你身后有我就等于有谢家。你想飞多高就飞多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塌下来,我替你扛着。’”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病床上的温辞,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现在,这句话同样适用你,小辞。”

      “你是我温潼的弟弟。他季承宇敢这样欺辱你,就要付出代价。”

      “这件事,哥给你扛。”

      温辞看着哥哥清冷俊逸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中勾勒出坚定的轮廓,听着他那平静却蕴含着巨大力量和护犊情深的宣言,鼻腔猛地一酸,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一直强撑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他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雪白的被子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不是委屈,而是有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安全感,终于包裹住了他那颗饱受惊吓和屈辱、惶惶不安的心。

      温潼没有再多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

      无声,却重若千钧。

      病房门外,不知何时到来的谢枕慵懒地倚靠着墙壁,听着里面隐约的对话声,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带着宠溺的弧度。他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动作可以开始了。力度大点,让季总好好长长记性。】

      —》》》—

      温辞的情绪在哥哥沉稳的承诺和无声的支持下,渐渐平复下来。眼泪流干后,是一种虚脱般的疲惫,却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他乖乖躺回床上,任由温潼替他盖好被子。

      “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清淡的吃的。”温潼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但动作依旧细致。

      温辞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这一次,他很快陷入了无梦的沉睡,不再有惊醒和恐惧。

      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谢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处理笔记本电脑上的工作,屏幕的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神情专注,带着几分商场上运筹帷幄的锐利,与平时在温潼面前那副慵懒缠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温潼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着壁灯的光安静地看着一本医学期刊。听到温辞醒来的动静,他立刻放下期刊看了过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他探手过来,自然地试了试温辞额头的温度,“嗯,烧退了。饿不饿?谢枕让人送了粥过来,一直温着。”

      温辞确实觉得饿了,胃里空得发慌。他点点头,在温潼的帮助下坐起身。

      谢枕也合上电脑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略显慵懒的笑意:“小辞醒了?正好,海鲜粥,你哥盯着厨房做的,一点油花都没有,绝对清淡。”他亲自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递过来。

      粥熬得软糯鲜香,温度也恰到好处。温辞小口吃着,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驱散了最后一点寒意和不适。

      他看着眼前的哥哥和谢枕。一个清冷细致,一个慵懒却可靠。他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围着他,替他安排好一切,仿佛天经地义。这种被家人毫无条件保护和支持的感觉,是他这三年在季承宇那个冰冷的“金丝雀笼”里从未体验过的。

      吃着吃着,他的眼眶又有些发热,赶紧低下头,掩饰性地猛喝了几口粥。

      温潼和谢枕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默契地给了他平复情绪的空间。

      吃完粥,谢枕收拾了餐具,又坐回沙发那边,似乎继续处理他的工作,但温辞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有一部分始终放在这边。

      温潼拿过温辞的手机递给他:“给你开机了。许漾给你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信息,很担心你。你要不要给他回个消息报个平安?其他的,暂时不用说太多。”

      温辞这才想起自己失联了三天,赶紧开机。果然,无数个许漾的未接来电和微信信息弹了出来,语气从最初的疑惑到后来的焦急万分。

      他心里一暖,又有些愧疚,赶紧给许漾回了条信息:【漾漾,我没事。前几天手机坏了,刚修好。有点感冒,在我哥这边休息几天,别担心。】

      信息刚发过去,许漾的电话几乎立刻就打了过来。

      温辞看了温潼一眼,温潼点了点头。

      他接起电话,那边立刻传来许漾带着哭腔的、焦急的声音:“温温!你吓死我了!你到底怎么了?电话一直关机,我去你公寓找你也没人!问陆知珩他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真的没事,就是感冒有点严重,我哥不放心,接我过来照顾几天。”温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手机掉水里彻底报废了,刚换了新机子。”

      他撒了个谎,不想让好友担心,也更不想把许漾牵扯进这滩浑水。

      许漾又絮絮叨叨地关心了半天,确认他真的没事后,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对了……那个,季承宇……他好像也在找你,电话都打到陆知珩这里来了,听起来很急的样子……”

      听到季承宇的名字,温辞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温潼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背,眼神冷静而安抚。

      温辞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语气平淡地说:“嗯,我知道了。没事,不用理他。我先休息了,回头再聊。”

      挂了电话,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温辞握着手机,心情因为许漾最后那句话再次变得沉重不安。季承宇在找他……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男人此刻暴怒和焦躁的样子。

      “哥……”他看向温潼,眼底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担忧和后怕。

      “怕他找到你?”温潼语气平静。

      温辞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温潼还没说话,那边沙发上看似在处理公务的谢枕头也没抬,懒洋洋地开口了,语气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放心吧小辞,他找不到。你哥既然说了这事他扛,那就是谢家扛。别说这医院他查不到,就是他季承宇公司楼下飞过一只陌生的蚊子,现在都得经过我的人确认公母。”

      这比喻有点糙,却奇异地带着强大的说服力。

      温潼似乎嫌谢枕话多,淡淡瞥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反驳,只是对温辞说:“谢枕虽然说话不靠谱,但办事还算牢靠。你安心养着,其他的不用操心。”

      谢枕在那头低笑了一声,似乎对“办事还算牢靠”这个评价颇为受用。

      温辞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最后那点不安也慢慢落回了实处。

      是啊,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哥哥,有谢家这样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作为后盾。

      他为什么要怕季承宇?

      该怕的,应该是那个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男人才对。

      想通了这一点,温辞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一种久违的、带着点疲惫的轻松感弥漫开来。

      他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

      这场持续了三年的荒唐噩梦,或许……真的到了该醒来的时刻了。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只能任人摆布的替身。
      看着温辞终于卸下所有心防,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温潼才轻轻松了口气。他替弟弟掖好被角,调暗了壁灯,这才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安静空旷,只有顶灯洒下冷白的光晕。

      谢枕果然还等在那里,没有离开。他慵懒地倚靠着墙壁,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但温潼一出来,他立刻敏锐地抬起头,将手机收起,快步迎了上来。

      “睡着了?”谢枕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自然的关切,伸手非常自然地将温潼揽进怀里,下巴轻轻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脸色看着好多了。”

      “嗯,烧退了,人也放松了,应该能睡个好觉。”温潼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谢枕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一直紧绷的清冷神色也缓和了些许。

      谢枕抱了他一会儿,像是充电般汲取着温暖,然后才微微松开些,看着温潼的眼睛,语气认真起来:“潼潼,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这边医院也不是你熟悉的体系,很多事不方便。我仔细想了一下……”

      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要不,等小辞情况再稳定点,我们直接把他接回北京去吧?那边的医疗资源更好,环境也熟悉,最重要的是……”

      谢枕的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糖糖也能见到她舅舅了。小家伙还没见过小辞呢,天天在家里喊着想见舅舅,要是知道多了个这么漂亮的舅舅,肯定高兴坏了。”

      “糖糖”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触动了温潼心底最柔软也最隐秘的角落。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几乎能想象出那个软糯可爱的小团子张开小手要抱抱的样子。

      但下一秒,现实如同冷水般泼下。

      温潼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从谢枕怀里退开半步,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和抗拒,声音都绷紧了些:“不行!”

      谢枕一愣,显然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潼潼?”

      温潼避开他疑惑的目光,侧过身,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艰涩:“小辞……小辞他跟本不知道我……我能……生孩子的事情。”

      他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那几个字,白皙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他更不知道糖糖的存在……”温潼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顾虑和担忧,“这件事……太突然了。他现在刚经历这些,情绪不稳定,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而且……”

      而且,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他要怎么对弟弟开口?说他这个哥哥,不仅喜欢男人,还能以男子之身孕育孩子?

      这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认知范围,他不敢赌温辞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是惊讶?排斥?还是……觉得他是个怪物?

      温家世代相传,极其隐秘的基因,一代人中或许只有一个会显现这种特殊的孕育能力。他从未想过,这份“特殊”会落在自己身上。就连糖糖的存在,至今也仅有双方父母和谢枕知道,被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

      谢枕看着温潼瞬间变得紧绷和脆弱的侧影,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和压力。他心里一疼,再次上前,不由分说地将人重新紧紧搂进怀里。

      “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这点。”谢枕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别紧张,潼潼。那就还在这里,等小辞彻底好了再说。糖糖那边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见的,嗯?”

      温潼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他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将脸埋进谢枕的肩窝,汲取着那份无条件的包容和支持。

      走廊尽头,值班护士站的灯光安静地亮着。

      谢枕拥抱着怀里的人,目光却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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