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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那晚之后,季承宇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忙碌,甚至更甚。他几乎不再回公寓,连每日例行的短信也变得寥寥无几,偶尔发来一条,也只是冰冷的工作指令,比如让温辞去某家店取定制好的衣物,或者告知他某张卡密码已重置。

      温辞乐得清静,但心里那根被林晟种下的毒刺,却在悄无声息地发酵。

      “正主回来了”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观察一切细节——季承宇消失的时间是否变长了?他偶尔回来的短暂片刻,身上是否有陌生的香水味?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否比以前更加透过他在看别人?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在一次季承宇难得回来换衣服的清晨,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季总,您最近好像特别忙?”

      季承宇正对着镜子系领带,闻言动作未停,只从镜子里淡淡瞥了他一眼:“嗯。”

      一个字,堵死了所有后续。

      温辞看着他冷漠的侧影,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噗地一下被浇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看吧,温辞,别再自作多情了。他对自己说。

      这天,温辞被陆知珩一个电话叫到公司,说是“星耀”项目最终方案需要根据投资方的意见做最后微调,让他亲自去对接一下。

      温辞心里咯噔一下。投资方……那就是季承宇。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十二分的专业态度,带着修改好的方案和笔记本电脑,来到了星耀集团总部。

      在前台报上名字和预约,他被礼貌地引向高层专用电梯。电梯一路直达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秘书早已等候在门口。

      “温先生,这边请。季总正在开会,请您在办公室稍等片刻。”

      温辞点点头,跟着秘书走进那间宽敞奢华、视野极佳的总裁办公室。

      “请您在此稍候。”秘书为他倒了杯水,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温辞一个人。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目光却不自觉地打量着这个属于季承宇的绝对领域。冷硬的黑白灰基调,巨大的办公桌上文件堆放整齐,一切都有条不紊,透着一种高效的冰冷,就像季承宇本人。

      他的目光扫过书柜,扫过沙发,最后,落在了办公桌一角的一个相框上。

      相框是背对着放的,看不到里面的照片。

      温辞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一个被反扣的相框……里面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

      鬼使神差地,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张宽大的办公桌。

      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走,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屏住呼吸,手指微微颤抖地,极其缓慢地,伸向了那个黑色的相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相框的边缘时——

      “在看什么?”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温辞吓得浑身一颤,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仓惶地转过身。

      季承宇不知何时已经开完会,正站在办公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深得像寒潭,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看到了多少?

      温辞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演技在对方骤然出现的惊吓和可能被撞破的心虚下,荡然无存。

      “我……我没……”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发颤,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来。

      季承宇迈开长腿,一步步走近他,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温辞的心尖上。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温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办公桌边缘,退无可退。

      季承宇在他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他。他没有看那个被反扣的相框,目光始终牢牢锁在温辞惊慌失措的脸上。

      “很好奇?”季承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他微微俯身,逼近温辞,“我的东西,就这么让你感兴趣?”

      温辞被他困在办公桌和他的身体之间,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徒劳地摇头:“对不起,季总,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季承宇打断他,指尖猛地抬起他的下巴,力道有些重,迫使他对上自己冰冷的视线,“只是替身当久了,忘了自己的本分,开始窥探不该你看的东西了?”

      “替身”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温辞的心脏!

      他终于……终于亲口说了出来。

      用如此冰冷、如此轻蔑、如此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

      温辞所有的惊慌和恐惧,在这一刻,骤然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屈辱和钝痛所取代。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是替身,他也从未避讳过这一点。他只是懒得戳破,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努力扮演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所有的温顺,所有的乖巧,所有的迎合,在他眼里,是不是都显得格外可笑?

      温辞看着季承宇近在咫尺的、毫无温度的眼睛,突然就不想再演了。

      他猛地挥开季承宇钳制他下巴的手,因为激动,身体微微发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却不是出于害怕,而是出于一种被彻底羞辱后的愤怒和破罐破摔。

      “是!我是替身!”他抬起头,第一次毫无掩饰地迎上季承宇的视线,声音带着颤,却异常清晰,甚至带上了一丝他惯有的、被压抑已久的毒舌,“不然呢?季总难道以为我这三年陪您演深情戏码,是因为真爱您吗?”

      季承宇的瞳孔猛地一缩,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

      办公室里空气凝固,落针可闻。

      温辞那句带着颤音却锋利无比的质问,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猛地劈开了两人之间维持了三年的、心照不宣的虚假平静。

      季承宇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那双总是深邃难辨的眼睛里,此刻像是骤然掀起了黑色的风暴,死死锁住温辞。他下颌线绷得极紧,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温辞豁出去之后,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他挺直了脊背,尽管眼眶还红着,身体还在细微发抖,但眼神却不再闪躲,直直地回视着季承宇,里面是前所未有的倔强和……破罐破摔的嘲弄。

      “难道不是吗?”见季承宇不说话,温辞甚至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继续往那根脆弱的弦上加压,语气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刺痛,“季总每个月准时打到我卡上的五百万,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一场钱货两讫的交易,您该不会……真的入戏了吧?”

      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最毒的针,精准地刺向季承宇。

      季承宇的呼吸似乎滞了一瞬。他猛地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鼻尖相碰。温辞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和滚烫的体温,与他眼神的冰冷形成骇人的对比。

      “交易?”季承宇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意味,“钱货两讫?”

      他猛地伸手,不是碰他,而是狠狠一拳砸在了温辞耳侧的办公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文件和水杯都跳了一下!

      温辞吓得猛地闭上眼,身体剧烈一颤,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有耳边那声巨响和桌面传来的震动,昭示着男人滔天的怒火。

      季承宇的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他彻底困在这方寸之地,滚烫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声音却冷得像是淬了冰:

      “温辞,你是不是忘了……”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地刮过温辞苍白惊惶的脸,“这场交易里,货,从来不由你说了算什么时候讫。”

      他的话语带着赤裸裸的掌控和侵略性,彻底撕碎了所有伪装的平和。

      温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恐惧和屈辱感席卷而来。他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盛满黑色风暴的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他好像……真的惹怒他了。

      季承宇看着他眼中终于流露出的恐惧,眼底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晦暗。他抬起手,指尖近乎粗暴地擦过温辞泛红的眼角,带走那一点生理性的湿意。

      “好奇那个相框?”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想知道里面是谁?”

      温辞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季承宇猛地直起身,一把抓过那个反扣的相框,“啪”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温辞面前的桌面上!

      玻璃相框的背面朝着他,依旧看不到里面的照片。

      “看啊。”季承宇的声音带着命令,和一种近乎残忍的鼓励,“你不是很好奇吗?”

      温辞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相框,手指颤抖得厉害。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莫名的、自虐般的冲动驱使着他,他伸出手,指尖冰冷,慢慢地,将那个相框翻了过来——预想中陌生俊朗的白月光面孔并没有出现。

      相框里,赫然是一张有些年岁的、像素并不太高的照片。

      照片背景似乎是某个夏天的篮球场,阳光炽烈。一个穿着白色篮球服的少年跃起投篮,身姿舒展,汗湿的刘海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眉眼精致漂亮得惊人,嘴角扬起一个张扬又灿烂的笑容,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而那个少年……

      温辞的瞳孔骤然放大,呼吸猛地停滞!

      那个少年……

      分明是——

      —》》》—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温辞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张脸,那双眼睛,那个他曾无比熟悉、却又被岁月蒙上一层薄纱的,属于他自己的,十七岁的脸!

      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轰然巨响后,是一片空白和剧烈的耳鸣。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凉的麻木和难以置信的眩晕。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季承宇,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那双总是努力维持着温顺或藏着毒舌狡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震惊、茫然和巨大的荒谬感。

      季承宇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从震惊到茫然,再到彻底的不知所措。

      男人眼底那场可怕的风暴似乎悄然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深不见底的幽暗。那里面似乎有痛楚,有压抑已久的疯狂,有某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还有……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报复性的快意?

      “看来……”季承宇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冰冷的、一字一顿的力度,“是想起来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温辞混乱的思绪。

      高中……篮球场……那个总是沉默地站在场边阴影里、目光却像黏在他身上一样的转校生……那个他甚至没来得及问名字,只记得眼神很凶、很冷的男生……

      零碎的片段疯狂地涌入脑海,拼凑出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真相。

      所以……

      那个让季承宇念念不忘十年、甚至不惜找个替身来寄托思念的白月光……

      那个他扮演了三年、模仿了三年、甚至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生出几分好奇和微妙嫉妒的“别人”……

      从头到尾……

      都是他自己?!

      温辞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幸好后背还抵着冰冷的办公桌,才勉强支撑住他没有滑下去。

      他张着嘴,大口地呼吸,却觉得空气稀薄得厉害,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闷得发痛。

      三年……

      整整三年!

      他拿着季承宇的钱,兢兢业业地扮演着“温辞”!

      他因为季承宇透过他看“别人”的眼神而暗自吐槽!他因为季承宇对“白月光”的深情而觉得膈应!他甚至因为林晟一句“正主回来了”而恐慌不安、心乱如麻!

      结果……

      小丑竟然是他自己?!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湮没了所有的震惊和茫然。

      温辞猛地站直身体,因极度情绪激动而泛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季承宇,之前所有的恐惧和伪装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质问。

      “季承宇!”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发颤,指着季承宇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他妈……你他妈早就知道?!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演了三年!你看着我……你……”

      他想骂人,想打人,想把这间昂贵的办公室砸个稀巴烂!

      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连指尖都是麻的。

      季承宇看着他终于彻底撕破伪装、露出锋利爪牙和鲜活怒意的样子,眼底那抹幽暗的光反而更亮了些。他甚至向前一步,更加逼近温辞,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我知道什么?”季承宇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偏执的滚烫,“我只知道我找了三年的宝贝,终于回到了我身边。”

      “我知道无论我用什么方法,把他留在身边就好。”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贪婪地描摹着温辞因为愤怒而格外生动鲜明的眉眼,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和笃定:

      “你看,就算忘了我也没关系。”

      “温辞,你最终……还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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