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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季承宇似乎真的很忙,除了每天例行公事般的一条短信,通常是“不回”或“几点回”,几乎没有多余的联系。晚上即使回来,也大多是在书房处理工作到深夜,然后各自睡去,仿佛那天晚上的失控只是酒精作用下的一场意外。

      温辞乐得清闲,拿着那笔“奖金”,痛痛快快地给自己放了个小假,窝在家里画设计图、打游戏、追番剧,顺便网购了一堆看中了很久的限量版模型和一台顶配的腰部按摩仪。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拿钱演戏”的平静状态。温辞努力把那天晚上和之后产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打包塞进角落,继续心安理得地扮演着他的替身角色,偶尔在季承宇回家时,送上温顺乖巧的笑容和恰到好处的关心。

      只是,他发现自己偶尔会下意识地观察季承宇。

      观察他喝咖啡时微蹙的眉头,观察他专注工作时冷硬的侧脸线条,甚至观察他对自己那套“温柔体贴”表演的反应——比以前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心不在焉。

      这天下午,温辞正歪在沙发上,戴着眼镜,全神贯注地拼装一个新到的机甲模型,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以为是许漾或者快递信息,随手拿起来一看,发信人却是【季承宇】。

      【六点,下楼。】

      短信内容比平时更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温辞愣了一下,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半了。他回复:【季总,有事?要去哪里?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他得问清楚,才好决定穿什么“戏服”,扮演什么 mood。

      季承宇的回复很快,依旧简洁:【不用。跟着就行。】

      温辞撇撇嘴,放下手里拼到一半的模型。金主爸爸有令,不得不从。

      他换下家居服,挑了一套看起来比较低调但质感不错的休闲装,既不会太过正式,也不会显得随意。对着镜子照了照,确保表情管理到位——乖巧、温顺,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期待。

      六点整,季承宇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准时停在公寓楼下。

      温辞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侧过脸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季总。”

      季承宇今天似乎心情不算太差,但也谈不上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一家隐匿在市中心公园旁的私人俱乐部前。这家俱乐部温辞听说过,以极高的门槛和私密性著称,是真正顶级圈子的人才会来的地方。

      季承宇下了车,很自然地伸出手。

      温辞立刻会意,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由他牵着,扮演着依恋的模样,跟着他走了进去。

      侍者恭敬地引他们穿过静谧雅致的走廊,来到一个临湖的包间。

      推开门的瞬间,里面原本低低的谈笑声停顿了一下。

      包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男女都有,衣着品味皆是不凡,气质卓然。温辞快速扫了一眼,基本都是生面孔,但看得出和季承宇是一个圈子的人。

      他的目光在接触到其中一个人时,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林晟居然也在。

      林晟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季承宇紧紧牵着温辞的手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和玩味,随即举起酒杯,对着季承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季承宇仿佛没看见,只是牵着温辞走到空位坐下,态度自然地向在座其他人微微颔首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承宇,你可算来了。”一个看起来和季承宇关系不错的男人笑着开口,目光落在温辞身上,带着善意的打量,“这位是?不介绍一下?”

      季承宇的手臂自然地环过温辞的椅背,呈现出一个占有和保护姿态,语气平淡却清晰:“温辞。”

      没有过多的前缀,没有“小朋友”之类的轻佻称呼,只是简单地报出了名字。

      这让在座几人都微微有些诧异,连林晟挑起的眉梢都带上了几分认真。

      温辞心里也闪过一丝异样,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略带羞怯的微笑,对着众人轻轻点头:“你们好。”

      “温辞?好名字。”刚才问话的男人笑着举杯,“我是周慕言,承宇的发小。别拘束,都是自己人。”

      其他人也纷纷友善地打招呼,气氛似乎很融洽。

      但温辞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好奇和探究。他能感觉到季承宇今天带他来这里,似乎和以往带他去应酬酒局的性质完全不同。

      这里的人,更像是他真正生活圈子里的人。

      季承宇……这是什么意思?

      席间的话题多是围绕商业、投资、马术、高尔夫这些温辞并不太感兴趣但也勉强能听懂一点的领域。他安静地坐着,小口吃着面前精致的菜肴,扮演着一个漂亮安静的花瓶,偶尔在季承宇看向他时,回以一个依赖的眼神。

      季承宇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放在他椅背上的手偶尔会轻轻拍两下,像是在安抚一只宠物。

      期间,有人半开玩笑地问:“承宇,藏得够严实啊,什么时候的事?也不早点带出来给大家见见。”

      季承宇晃着酒杯,目光看着杯中摇曳的液体,淡淡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他怕生。”

      温辞配合地低下头,一副羞涩的样子,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我怕生?我他妈能一个人怼十个甲方!还有,你这模糊不清的态度是闹哪样?

      他能感觉到林晟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钉在他身上,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和算计。

      果然,趁着季承宇和周慕言去露台抽烟的间隙,林晟端着酒杯,晃到了温辞身边的位置坐下。

      “温小朋友,”林晟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意,“可以啊,能让承宇带你来这种场合,看来是真上心了?”

      温辞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维持着无害的表情,小声说:“林少说笑了,我只是跟着季总出来见见世面。”

      “见世面?”林晟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更低,带着恶意,“别装了。季承宇心里那个白月光回来了,你知道吧?”

      温辞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

      白月光……回来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晟。

      林晟很满意他的反应,笑容越发得意和残忍:“听说就在这两天。怎么?承宇还没告诉你?也是,正主回来了,谁还会在乎一个赝品呢?”

      他看着温辞瞬间苍白的脸色,像是欣赏什么有趣的画面,慢悠悠地补充道:“所以我劝你啊,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趁着现在承宇还对你有几分新鲜感,多捞点实在的。等正主一到……”

      后面的话林晟没再说,但那幸灾乐祸和轻蔑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温辞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血液好像都凉了半截。

      季承宇的白月光……回来了?

      所以,他这份“替身”的工作,终于要做到头了吗?

      那……季承宇今天带他来见这些朋友,又是什么意思?最后的晚餐?还是……像林晟说的,只是暂时的新鲜感未消?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季承宇和周慕言回来了。

      季承宇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温辞苍白的脸上和对面林晟那副令人不快的表情上。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气压骤降。

      他大步走过来,直接无视了林晟,伸手抚上温辞的脸颊,指尖微凉:“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但此刻听在温辞耳里,却只觉得无比讽刺。

      温辞抬起眼,看着季承宇近在咫尺的、带着询问的脸,脑子里全是林晟那句“正主回来了”、“赝品”。

      他努力想挤出一个和平常一样温顺的笑容,却发现嘴角无比僵硬。

      —》》》—

      季承宇的手指还停留在温辞的脸颊上,那点微凉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人。

      温辞猛地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触碰,动作快得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季承宇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骤然变得深沉锐利,像鹰隼般锁住温辞苍白的脸。他缓缓收回手,目光转向一旁脸色微变的林晟,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你跟他说了什么?”

      林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面上还是强撑着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摊摊手:“没什么啊,就跟温小朋友随便聊了两句,关心一下。怎么,承宇,现在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周慕言见状,立刻上前打圆场,拍了拍季承宇的肩膀:“行了承宇,林晟就这德行,嘴贱惯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又笑着对温辞说,“温辞是吧?别介意,林晟这人就是爱开玩笑,没恶意的。”

      温辞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帮助他维持着最后的镇定。

      他不能失态。不能在这里,在季承宇这些朋友面前,崩了这么久的人设。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努力重新拼凑出一个略显苍白但依旧柔顺的笑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后怕:“没……没什么。就是林少突然提起……提起一些我不太懂的事情,有点被吓到了。”

      他巧妙地把问题抛了回去,既没有承认林晟说了什么,又暗示了对方的冒犯,配合着他此刻脆弱的表情,极具说服力。

      季承宇的脸色依旧难看,但他看着温辞那副强装镇定却难掩惊惶的样子,眼底的戾气稍稍收敛了一些。他伸出手,不是碰脸,而是握住了温辞放在膝盖上、紧紧攥拳的手,用力地包裹住,仿佛要将他从某种冰冷的情绪里拉出来。

      “不用懂。”季承宇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目光却冷冷地扫过林晟,“无关紧要的人说的废话,听了脏耳朵。”

      林晟被他的话噎得脸色一阵青白,但在季承宇冰冷的视线和周慕言不赞同的目光下,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包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和凝滞。

      接下来的时间,温辞彻底沉默下来。他低着头,小口喝着杯子里的水,食不知味。季承宇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力度很大,甚至有些攥疼了他,但他没有挣脱。

      他能感觉到季承宇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

      他也能感觉到其他人投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

      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众人寒暄着道别。季承宇自始至终都紧紧牵着温辞的手,没有再多看林晟一眼。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压抑了一晚上的低气压终于彻底弥漫开来。

      季承宇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侧过头,看着副驾驶座上依旧脸色苍白、沉默不语的温辞。

      “林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他问,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温辞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霓虹,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一阵阵发冷发紧。他张了张嘴,想问“你的白月光是不是回来了”,想问“我是不是快要滚蛋了”,想问“你今天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最终,这些话在喉咙里滚了几圈,又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

      不能问。

      问了,就越界了。

      替身要有替身的自觉。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转过头,迎上季承宇的视线,努力让嘴角上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的没什么……他就是……吓唬我玩吧。说我……长得像谁……”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刻意表现出来的不安和困惑,恰到好处地扮演了一个被莫名其妙吓到的、无辜的金丝雀。

      季承宇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温辞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然后,季承宇忽然倾身过来。

      温辞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季承宇的动作顿住,眼神暗了暗。他没有再靠近,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他的眼角——那里其实并没有眼泪,但温辞刚才表演得太过投入,眼眶确实有些泛红。

      “不像。”季承宇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固执的肯定,“谁都不像。”

      温辞的心猛地一跳,愕然地看着他。

      季承宇却已经收回了手,坐直身体,发动了引擎,不再看他,只留给他一个冷硬完美的侧脸轮廓。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温辞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模糊的光影,心里乱成一团麻。

      季承宇那句“不像”是什么意思?

      是安慰?还是否认林晟的话?

      可是……如果白月光真的回来了,季承宇为什么还要带他来见朋友?为什么还要对他做这些暧昧不明的举动?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他看不懂季承宇。

      这个男人就像一团迷雾,时而冰冷疏离,时而强势占有,时而却又流露出这种让人心悸的、真假难辨的温柔。

      而林晟那句“正主回来了”,像是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不断释放着令人不安的毒素。

      他原本坚固的、只认钱的心理防线,似乎正在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冲击得摇摇欲坠。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茫然,悄无声息地将他包裹。

      他好像……快要演不下去了。

      车子驶入公寓地下车库,停稳。

      引擎熄灭后,车厢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以及两人之间那根无形却绷紧的弦发出的颤音。

      季承宇没有立刻下车,他解开了安全带,侧身看向温辞。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难辨,像是藏着无数汹涌的暗流。

      “温辞。”他叫他的名字,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温辞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攥紧了安全带。他不敢抬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干涩。

      季承宇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的脸颊,但指尖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顿住了,转而落在了他依旧紧紧攥着安全带的手上。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薄茧,完全包裹住温辞微凉而轻颤的手。

      “刚才的话,”季承宇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斟酌,“别放在心上。”

      温辞猛地抬起头,撞进季承宇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别放在心上?

      哪句话?
      林晟那句“正主回来了”?
      还是他自己那句“谁都不像”?

      季承宇这是在……安抚他?向他解释?还是仅仅在维持“金丝雀”情绪的稳定,以保证“宠物”的顺从而已?

      他看着季承宇,试图从那张总是冷漠疏离的脸上找出一点点真实的情绪,却只看到一片深沉的、他根本无法解读的迷雾。

      “季总……”温辞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他想问,想问个明白。这不上不下的悬空感,比直接判他死刑还难受。

      但他刚吐出两个字,季承宇却像是预料到他要问什么,突然打断了他。

      “下车吧。”季承宇松开了他的手,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重新变回了那个不容置疑、掌控一切的季承宇。

      仿佛刚才那瞬间流露出的、近乎笨拙的安抚,只是温辞的错觉。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车厢,冲散了那一点短暂的、诡异的温情。

      温辞看着季承宇挺拔冷漠的背影,心里那点刚刚冒头的、不合时宜的期待和悸动,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下,瘪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空落和自嘲。

      他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季承宇告诉他林晟在胡说八道?期待季承宇否认白月光的存在?还是期待季承宇对他这个替身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

      别傻了,温辞。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的初衷。

      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温顺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面具。

      他快步跟上季承宇,走进电梯。

      电梯镜面里,映出一站一立的两个人。一个高大冷漠,一个纤细温顺,看似亲密,中间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温辞垂下眼,盯着自己鞋尖。

      无论季承宇的态度如何反复,无论林晟的话是真是假,有一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他只是个拿钱办事的替身。

      期限一到,或者正主归来,他就必须谢幕退场。

      而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这场演出了三年的戏,或许……真的快要到终场了。

      电梯到达顶层。

      门开的瞬间,季承宇率先走了出去。

      温辞跟在他身后,看着男人宽阔却疏离的背影,心里那片冰凉的湖水,悄然漫起了一层浓雾。

      迷雾深处,是他自己都看不清的、汹涌的不安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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