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景》淮枸一条

7、伏线

　　那次之后，我没有再找纪眠，我认为我已经了解到了姐姐足够多的过去。

　　可老天似乎觉得不够，它又对我抛出了钩子，引着我上钩。

　　我又一次遇到了那个打着舌钉的姐姐，在我高中的时候。

　　她变化不大，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但她并没有注意到我，或者是注意到了但没认出是我。

　　我看见她在街头和一个女人接吻，这件事给当时的我冲击说大也不大。我知道并理解，但现实生活中看到还是难免会感到意外。

　　那次目击瞬间点醒了我。

　　姐姐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爸妈和亲戚都对她闭口不谈？

　　为什么纪眠哭得那么伤心？

　　纪眠为什么总待在姐姐身边？

　　为什么每次爸妈看到纪眠总要赶她走？

　　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一直都摆在我面前，是我过于迟钝，是我以为自己能接受和理解，但潜意识里还是自动的否认了。

　　我又想起一些曾经被我忽略掉的地方。

　　被姐姐丢经垃圾桶里的那张照片的背景有一面彩虹旗，还有纪眠说的：“她不能喜欢我”、“我不该喜欢她。”，她口中的“喜欢”其实是爱情的喜欢。

　　还有.....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你走！你走！”

　　“不伦不类！你让我的脸往哪放？！”

　　我曾在房间里听见爸妈对姐姐这样说。

　　他们不让我出来，我太懦弱了，如果当时我能勇敢地出来保护姐姐，是不是结局就不会这样？

　　我又去找了一次纪眠，我实在难受，找不到人说，只有她。

　　墓园被修缮了一翻，周围的植被已然不是当年那几株，但姐姐面前的蝴蝶酥和纪眠都还在。

　　纪眠的变化也不大，还围着当年我见她时的那条围巾。我又问了她一遍，她终于把故事的后半部分讲给了我听。

　　纪眠保送上的华大，是六中最优秀的学生，是姐姐最骄傲的学生，也是姐姐最亲密的人。

　　拍高中毕业照的那天，阮景问纪眠：“你以后想做什么？”

　　纪眠毫不犹豫地回答：“老师。”

　　“为什么呀？”

　　“因为，我想成为像老师这样的人。”

　　那是纪眠第一次直勾勾地看阮景的眼睛。

　　十分炙热，几乎要将阮景整个吞噬，焚烧。她躲开了那道目光。

　　“不要把我当作你的目标。”

　　“你比老师优秀，你会走得比我更远，做得更好。”

　　纪眠苦笑着回忆，“其实她说得没错。”

　　“那句走得更远，就是字面意思。”

　　纪眠大学毕业后回到了明城，回到了六中，成为了阮景的同事。

　　阮景还在教日语，纪眠也教日语，阮景身体不好，她想帮她分担一些。

　　阮景在纪眠高三的时候，身体情况就不太好，总咳嗽。阮景解释说是感冒拖太久了就这样了，一有点什么就容易咳和喘，让纪眠别担心。

　　直到某天突然的晕倒，送去医院检查了才知道是冠心病。但好在发现得及时，情况也没有很糟糕，那时离高考还有10天，阮景坚持着带着那届学生高考完才去医院做手术。

　　那次手术很成功，她平安无事地过了3年，她自认为运气不错，命运也待她不薄，因为在第4年的时候，纪眠回来了。

　　她用了4年跨过那三尺讲台，站到了她身边。

　　有一次，阮景跟纪眠并肩走在走廊上，准备去食堂。

　　却听见一些学生们说：“纪老师平时连一点笑都不露，太可怕了。”

　　“我上次考试就是她监考，吓得我连抬头看钟都不敢。”

　　纪眠没说话，站在那学生身后，默默听着。

　　“啊！纪，纪老师。”被正主撞了正着的学生慌乱得连连弯腰鞠躬。纪眠没说什么，点头，淡淡地“嗯”了声，那学生却像见鬼了一般，飞快地溜走了。

　　阮景看着这一幕顿时笑了出来，抬手拍了拍旁边的纪眠：“看不出来我们纪老师还蛮有威严的嘛。”

　　纪眠却很认真地说：“我没有凶过他们。”

　　“那你就要多笑笑呀，”阮景说着还用手在“不苟言笑”的纪老师脸上捏了个笑脸。

　　“呐，像这样，多可爱。”

　　纪眠依着阮景在自己的脸上任意造作，不管路过学生的眼中有多么的震惊，她只要阮景开心就好。

　　不管她那份感情能不能得到回应，她都心甘情愿地陪在阮景身边。

　　不管阮景碰上什么困难，她都会像她当时对自己那样，义无反顾的，不求回报的，托住她，接住她，帮助她。

　　阮景盯着纪眠的眼，察觉到了对方在想什么，她放下了作乱的手，笑意也渐渐从眼底散去。

　　“走吧，去吃饭。”她先跨出了一步，不再并肩。

　　阮景并不在乎自己这边，她担心纪眠。

　　纪眠曾是自己的学生，现在她回到了六中做自己的同事，她们又同为女子…

　　如果真有点什么，那会有多少难听的话砸在纪眠身上啊。

　　自己被说成什么样她倒无所谓，那些扎人的话她早早地见识过了，已经习惯了。

　　可纪眠不一样，纪眠还那么年轻，那么有朝气。那些脏水不该，也不能泼在她身上。

　　阮景一边躲，纪眠一边追。

　　阮景下课绕着她走，纪眠就在办公室等她。

　　阮景找了新的饭搭子，纪眠就默默坐在隔壁桌。阮景吃多久，她就吃多久。

　　阮景故意冷落她，她就一声不吭地受着。

　　阮景叫她不要跟着自己了，她会很委屈，含着泪停在原地不动。等阮景走一步，她才走一步，阮景叫她退，她就退，但唯独就是不肯离开。

　　纪眠的确是她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连没教给她的那份如何拿捏自己她都学会了。

　　你反复推开，逃避，回头看那人竟一直没离开，坚定地站在你身后。

　　她眼含秋水地望着你，无声地告诉你：你对我怎么过分都可以，你别不要我。

　　流言蜚语我都不害怕，我只要你。

　　你会忍心吗？

　　起码阮景没办法狠心，她深知自己没办法推开这样的纪眠。

　　世间难的不是改变，是不变。

　　而纪眠对她，一直都没有变。最是世间难得。

　　阮景决定不再逃了。

　　夜晚，纪眠抱着阮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纪眠的手在撩拨她的裙摆，在玩她披在背后的发尾，画着圈，慢慢往上，没有意料中的布料阻挡。

　　阮景居然只穿了一件睡裙，仅有睡裙。

　　纪眠抬头，她对这样的阮景有些陌生。

　　阮景不看她，手指紧张地揪着身上的黑色睡裙，“不会了吗？”

　　纪眠反应了过来，跟阮景调情：“嗯，不会了。”又伸手抓住了阮景揪衣服的手，蛊惑道：“阮老师，教我。”

　　阮景仰着头喘息，纪眠埋在她的脖子上做坏事，强烈的生理反应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纪眠听着那些碎片的嘤咛，只越来越想使坏，她游到阮景的耳垂。

　　轻咬，吐气。

　　阮景本身是易感体质，她其实并不需要纪眠更多的动作。

　　以往她告诉的自己是知足常乐。总在说：就这样也挺好。

　　可总压抑自己，怎么会好。

　　但如今她已不愿再用这样的理由哄骗自己。她就是需要更多，想占有更多。

　　阮景一只手拉着纪眠，引导她找到自己。

　　阮景坐得更加放肆了，甚至还往前挪了挪。

　　可纪眠实在有些过于温柔了。

　　阮景便慢慢贴近纪眠的耳朵，说：“力度不够。”

　　纪眠停了下来，抬眼看她。那种眼神阮景第一次见。

　　充满了侵略性，包含着…嗯，不可言说。

　　纪眠没给她太多时间去解读自己的眼神，她下一秒就让阮景后悔得想撤回那句话。

　　晚上很安静，阮景能清晰地听到河流声音。

　　她闭上眼不去看，可做不到不去听。

　　偏偏纪眠的左手还一直死死地扣住了自己的腰，一点退路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阮景的脑袋都有些发昏了。

　　她哑着声：“可以了。够了…”手胡乱地拍着纪眠。

　　纪眠抬眼看她，等着下句。

　　阮景急切得想要站起来，结果自己的脚根本踩不到地。

　　她服软了，“停一下。”

　　纪眠听话放缓了动作。

　　阮景现在的声音沙哑得性感，纪眠想多听听这个声音喊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坏心眼地问：“谁停一下？”

　　“你。”阮景不愿多说。

　　“我叫什么？”

　　阮景觉得她真的坏极了，跟她高中看到的乖乖学生纪眠完全是两个人。

　　纪眠见她不回答，改用动作诱哄她。

　　阮景刚弯下来的腰一瞬间又绷直了，双手推着纪眠的肩。

　　纪眠不为所动。

　　阮景服输了，她叫她的名字：“…纪眠。”

　　纪眠埋在那两团大福上，应声道：“我在。”

　　“纪眠…”阮景咬唇，豁出去了。

　　她问：“停下来好不好？”

　　“可还有很多水。”纪眠觉得可惜。

　　“洗澡冲掉就好了，你先放我下来。”

　　“不用。”

　　“？”

　　纪眠抱住她，转了个身，将阮景放在床上，“我帮你。”她埋首向下去。

　　这个夜晚，还很长。

　　如果不能在黎明前，那就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