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剂凉茶》绿萘

7、第7章 住下了。

　　池屿回到客厅时，池苒苒还窝在沙发的一角随意按着上周买给她的手机，眼皮耷拉。

　　抬手看表，已经十点半了，“池苒苒，为什么还不睡？”

　　“你回来啦，我跟秦玥聊天呢。“池苒苒打了个哈欠，“这就去睡了。”

　　“等等。”池屿叫住了她，两人一并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机黑屏和旁边的相框，“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嗯……没有吧……”池苒苒知道他最在意自己的安全。

　　池屿听出了她的不确定，换了个问题：“苒苒，你喜欢这里吗？如果以后都不回虹城，你肯不肯？”

　　“肯的，虽然这里买漫画不太方便，但是我喜欢这里的人。”池苒苒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

　　“没什么，你会怪我不为了妈妈去争吗？”

　　“不会。”感受到池屿的低迷，池苒苒转过头，严肃地看着他的侧脸，“哥哥，如果我们快乐，妈妈会开心的。”

　　“嗯，我知道了。”池屿转过头，拿掉按键机，“以后早点睡，别再等我了，黑眼圈都掉地上了。”

　　“谁等你啊，我们在研究漫画呢！快还我！”池苒苒抢回手机，呛了一句，“你也早睡吧，秦玥说林霁要比你好看了。”

　　看到池屿笑了，池苒苒才转身上了楼。

　　池屿环顾着客厅，各个角落都有行动不便的外婆孜孜不倦地摆上去的，他们的东西。这一切，他都越来越眷恋。

　　晚上，他清点了所有。

　　第二天下晚自习后，池屿背着书包去了南义馆。

　　一进门，隔着天井，俞靖站在高台上，让池屿把书包和校服外套给除了，微勾起嘴角，“别还手，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我们再来谈，如何？”

　　俞靖是半个生意人，利益固然重要，但讲究情义是他耳濡目染的习得，他要看看这个池屿值不值。

　　池屿没有说话，阴沉着脸照他说的递过衣物给开门的人后，走到了天井中央。

　　俞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颀长又单薄的身影，毛都没长齐，还敢那么大口气。

　　侧头递过一个眼色，几个穿着刻有南义馆字样的黑衫黑裤的年轻人，向前团团围住了池屿。

　　没有预告，猛地一条腿扫过池屿，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又往脸上勾了一拳，见他手还撑着地板半跪着，另一人便用皮鞋踩住他的手碾了两圈，再抬腿踹过他的肩膀。

　　倒地后，几个人开始不停地用腿踢着池屿除了头的其他身体部位，俞靖看着他蜷缩着，却愣是一声不吭，他往下扔了一条木棍。

　　于是有人抄起木棍，第一下落在了池屿的肩胛骨，第二下落在了他的后腰，第三下落在了落在了池屿的腹部。

　　池屿呕出了一口血，没忍住闷哼了一声，没关系的，只要撑过去就可以得到他贪恋的安宁......

　　门外。

　　听到声音，林霁挣开了拦住他的俞年，一脚踹开了门。

　　“住手！”林霁看着躺在地上的池屿，心竟疼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快速跑过去一把抢过木棍，护在池屿跟前，指着这些人，转了一圈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高中生，未免太过分了！”

　　“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可没有强迫他。”

　　林霁正要挥出棍子打烂这个人的嘴，便被躺在地上的人扯了扯裤脚。

　　“与你无关，出去！”池屿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似使出了浑身力气才朝他低吼了一句。

　　“你！”林霁气得拳头都攒紧了，池屿冷冽的眼神却刮得他扔下了棍子，可林霁看不得这样得池屿，他应该在升旗仪式上骄傲地站着演讲，接受台下人的景仰。

　　酸涩感翻涌着，林霁迈不动腿，随本心蹲下擦去他嘴角的血，好几遍手上都沾满了，才拭干净，他就该这么干干净净。

　　此时高台上的俞靖注视着一同进来，此刻站在门口的俞年，对方却担心地凝望着天井里的少年，还用鄙夷目光瞥向了他，甚至带着刺。

　　昨晚的调教还不够。

　　俞靖拇指拨动着沉香念珠，半响，让人停了下来，轻笑道：“我原本计划......”

　　“如果你能挨过这一场，打断你一条胳膊或腿的，以后便不再替池振山监视你。”

　　“不过，既然有人救你，不如让这个小同学替你断一条腿，怎么样？”

　　话刚说完，没等池屿撑起反驳，俞年就跑进了天井，抬头望着俞靖，逼问道：“我替如何？”

　　几个打手纷纷看向俞靖。

　　俞靖咬了咬后牙槽，快速拨弄着手里的串珠，刻意不经意的语气，“你来替就不止一条腿了。”

　　“随你。”俞年不假思索，冷冷地应声，身体却不由地抖了抖，缓缓扭头对林霁说：“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以正常的方式约一面，林霁。”

　　没等林霁点头，俞年便跨了上去，掠过忍着怒火的俞靖，坐到了暗处的椅子上，盯着可以豁出一切的林霁。

　　他真羡慕他。

　　俞靖黑着脸，没有任何指示。

　　还没有抱过人，林霁伸出双手尝试了几次，最后决定一手搂过池屿的肩膀，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他轻捏着池屿肩膀上突出的骨头，小声预告：“双手抱紧我。”

　　试图用公主抱抱起池屿。

　　池屿却手撑地坐了起来，攀着林霁的肩膀企图站起身。池屿在发抖，动作却不容置疑。

　　怎么那么犟，林霁只能从腋下轻轻托住，让他微靠在自己身上。

　　“俞靖......你还有什么条件？”池屿声音低沉嘶哑，抽气声被他堵在了喉咙。

　　“估计你还舍不得呢。”俞靖意有所指，哼笑道，“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扶着池屿一拐一拐地走到门口旁，林霁拿过不知是谁递过来的池屿衣服。

　　跨出门槛的那一步，池屿抹了抹嘴角的血，转过头红着双眼问：“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在池振山那里值多少钱？”

　　“100万。”俞靖笑得有些渗人，“放心，我没想过收你的双倍，毕竟这不合规矩，何况……你也没有200万，不是吗？”

　　池屿低着头跨出了最后一步。

　　一路上坐在车后座的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出租司机疑惑地往后瞥了好几次，只是林霁的心思并不在这。他时不时地掐一把眯起眼睛的池屿，疼得对方皱紧了眉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才罢休。

　　最后林霁还往上提了提自己给池屿戴上的黑色鸭舌帽，以免盖住了他的眼睛。

　　没办法，实在太害怕池屿晕过去了。

　　又来到了上次的医院，这次是林霁把池屿送进急诊，出来后他给便利店老板打几个电话，都没通。

　　回到急诊室，入目便是比顶上灯泡还冷白的池屿满是淤青的上半身，林霁盯了好久。

　　医生提醒了几次，池屿才红着耳尖转过身去，配合检查背部，背部也......

　　触目惊心的红一块紫一块，林霁决定再打个电话。他谎称自己要去参加秋游，让正在上夜班的林雅清打了钱过来。听着妈妈因为儿子要参加集体活动而欣喜若狂的语气，林霁喉咙发紧，胡乱应了几句便仓促挂断。

　　林霁还是庆幸自己今天鬼使神差地带了手机，回去时医生已经检查一轮，简单开了些药，就让暂无大碍的池屿明天再来做仔细的检查。

　　“医疗紧张，也不能不顾人死活啊。”林霁低声吐槽了两句，便匆忙跑去缴费，再回来时发现池屿已经坐在急诊室外面的长椅上，正发着呆。

　　他生气地抖着提回的一小袋药，表示这家医院不够专业，以后再也不来了。

　　池屿却朝他很放松地笑着，不小心晃了林霁的眼。

　　像一只打斗后的孔雀，漂亮的羽毛已经七零八落，不再光滑，却还在窃喜自己最宝贵的那羽，还在......

　　池屿拿出背包里的手机，低头摆弄着：“报一下......”手背的疼痛让池屿头脑有些短路，后面要接什么词？想不起来呢......

　　指尖停留在手机上空，他还在苦恼，却在思绪一片乱结中被拥进了少年炽热的怀里。

　　像走进了外婆家门口新装修的烘焙店，暖黄色的光晕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甜，还触摸到了刚出炉的面包，温热柔软。

　　“我妈说抱一抱……有助于缓解疼痛，所以你也不要害羞。”

　　听到林霁有些笨拙地替他“解围”，池屿一只手轻轻地环过他的腰间，回揽着，一点点收紧，感受着空气被挤压出去、只剩林霁身体味道的窒息和被填满。

　　奇怪的眼神越来越多，林霁装作轻咳两声。

　　呼吸变得错乱的池屿这才缓缓放下手，回到现实，站在跟前的林霁瞬间回正腰，后退了半分。

　　缓和片刻后，池屿说道：“微信报一下。”

　　“微信？我不常用，只和我妈联系才打开，不用......”林霁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声音越来越低，“报了吧。”

　　林霁转过身背对着池屿，半握着衣角嘟囔，“该回去休息了，明天你还要再来医院。”

　　“今晚的费用，先转你微信。”池屿坐着往前移了移，扯着林霁的衣尾，小声试探道，“如果可以，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吗？”

　　林霁斜过头来，池屿顺势撩起衣袖，解释道：“你看我身上的伤，家里看到会很担心的。”

　　这种想法林霁最能感同身受，看不得池屿哪怕是假装的楚楚可怜，即使池屿让他云里雾里，林霁大方地答应了，报了微信号后，还特意留了空间给他和家人报备。

　　“你要和我的英雄住一起！”池苒苒刨根问底，得到了池屿惊天的答复，也让池屿得到了意外的讯息。

　　“英雄？怎么又成了你的英雄？”池屿时常要怀疑差3岁是不是真有一个代沟，长的好看就能成为英雄？喜欢一个人就能称之为英雄？池苒苒中二的恋爱观实在让他头大。

　　“救过我当然就是我的英雄啦！哥，你今晚要好好表现，不要老臭着脸，连累我的形象。”

　　“救过你？”先是俞年，现在是天天都见面的妹妹，今晚池屿的疑问已经堆积成山了，“好好表现？你就不怕我和他的友谊变质？”

　　“林霁那么好，怎么会变质呢？”

　　就是好才怕变质。池屿脑里蹦出这一句，可意识到池苒苒崇拜的语气都快冲出手机了，不能让她产生更多幻想，池屿重申了要交代的事情，还让她第二天转告外婆。

　　回到微信添加好友的搜索栏，池屿记起这个号码正是班主任家长信息集里林霁妈妈的电话，他点开发现头像是只睡成一条的白色猫，除了没有多彩头，很是林霁楼下那只。

　　他点了添加，对方秒过，池屿勾起了嘴角，关上手机静静地等着林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