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剂凉茶》绿萘

8、第8章 了解

　　夜晚，林霁把池屿带回家。洗完澡正纠结的林霁一踏出浴室，就听到了：

　　“我要洗澡。”

　　默默等在客厅的池屿已经开口给出了指令，还举着受伤的双手，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林霁再忽视也不可能不懂池屿的明示。

　　没一会，林霁拿着小板凳进了浴室，指着它对池屿说道：“坐下，脱衣服。”虽然没给人洗过澡，但都是男的，什么他没有？

　　试好温度，林霁一转身就发现池屿正直勾勾地盯着他，除了些伤，那张脸比瓷砖还苍白，身上还完整地套着衣服，林霁暗叹一口气，俯身下去抓着他的衣摆，命令道：“举高双手。”

　　好不容易脱得只剩内裤，林霁再坦荡也没有勇气脱下去，“这个......就这样吧……”，偷偷看了眼池屿，发现他的脸已经红透了。知道他害羞的林霁瞬间大胆起来，“好！低头，背过手去。”

　　林霁把他的头微微按下，小心地用花洒淋湿池屿的头发，抹洗发露，搓泡泡，冲洗，擦干。“好了。”林霁佩服自己的有条不紊，期间还有时间故意蹭蹭池屿发烫的耳朵，就为了看他每次都微微颤栗的模样。

　　挺好玩。

　　“林霁，你在偷摸吗？”

　　低沉的询问带回了失神的林霁，不经意间和抬起头的池屿对视上，“没……你发质挺好……”林霁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池屿又默默低下头去，凌乱的湿发耷拉了几捋，水蒸气萦绕着他轻皱的眉头，睫毛一扇一扇……

　　在委屈吗……他也没乱摸，林霁不知哪里升起的负罪感，急忙道：“你别……我会专心的！”

　　话音刚落，林霁就知道自己出卖了自己，原以为池屿会继续追问，可他自顾自地抬高双手，直起身体只说了一句，“那你来洗吧。”声音极轻。

　　一片片淤青红肿就这么展现出来，林霁的心莫名揪成一块，他的手四处游走地躲着伤、轻柔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嘶！”池屿抖动了一下身体，沉重的呼吸突然停滞。

　　“弄疼你了嘛？”林霁慌忙把手拿开。

　　“没有……就洗到这吧。”池屿声音发紧，林霁微凉的手掌摸过的皮肤，都让他发麻、忍不住颤抖，轻微电流刺激着大脑，浮在氤氲半空......想被拥抱......心跳兵荒马乱......他抬眸，想探究一番，像机器人的林霁，怎么可以只把他当成没有生命的易碎瓷娃娃，那么冷静。却看见......

　　林霁刚换的衣服已经湿了大片，握着的花洒没关，水直直地淋着林霁的手，一动不动，连视线也毫不避讳停在了他的内裤上，可不知是蒸汽还是忙着动作，离他极进的脸红红的，有些汗珠挂在鼻尖上。

　　池屿下意识地放下右手，去捏了一下他的鼻头......

　　“啪”

　　花洒掉落，林霁后退半分，“我......我也觉得......”说完又蹲下去捡起花洒，池屿的手停在半空。

　　开关按了几次才成功，扯来的干毛巾又掉在了地上，林霁赶紧拿起来，却还是湿了......池屿看着手忙脚乱的林霁，忍不住轻笑了。

　　和闯进来救他的林霁，判若两人。

　　“我不要！”池屿制止要把湿毛巾捡起挂他身上的林霁，解释道，“掉地上脏了。”

　　林霁欲言又止地只挤出个“你”，想骂又骂不出口的样子，最后小心翼翼地拿来他用过的半湿毛巾。

　　池屿同意了。

　　终于安顿池屿在自己的床上，关了所有的灯，林霁躺到了客厅雕很多花纹的长椅上，木椅很硬，也不平整，硌得他有些难受，腿也只能从扶手下伸出去悬空挂着。

　　有点冷，但林霁需要这个温度。

　　即便是这样，也敌不过脑里一直回放着刚刚帮池屿洗澡的画面。

　　啧，洁癖怪，可脸皮又薄......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一具受伤的躯体，怎么就看呆了？

　　长椅正对着林霁的房门，正开着，是池屿要求的，这个点林霁还被要求陪他聊聊天，算了，暂时牵就这个受伤的人吧。林霁把“床头”调了个方向。

　　一墙之隔的池屿听到声响后，把头从房门那探了出来，借着阳台洒进来的一点亮光，描摹着林霁的轮廓，提议道：“要不，我们挤挤？”

　　“别！嗯......”林霁担心自己反应过度，忙解释道：“我睡相不好，怕晚上碰到你伤口。”

　　池屿没有坚持，躺回床上，摸着最底下的竹席，还有特意铺上的绒毛床单，盯着床头对面的漆黑小窗户，良久才回复：“谢谢你，林霁。”

　　“谢我什么......”林霁漫不经心地答道，又翻了身子，有些好奇有些犹豫地说道：“不如来个我问你答，毕竟我带你回家......嗯......收留你了，深入了解一下不过分吧。不过如果你不想答......”

　　“你问。”池屿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不打算隐瞒林霁，便同意了。

　　“你怎么招惹上南义堂的人？”林霁听说过南义堂是当地隐蔽的□□组织，宗族观念深厚，除了不沾毒品，什么生意都做，包括地下赌场、走私、追债，还有暗地里恐吓拆迁户等肮脏事，与政商都有相应的利益往来。

　　俞靖做了话事人后，为了洗白，近几年已经收敛了很多......可还是惹不起的。

　　一阵沉默，池屿才道：“我爸花了钱找他们来监视我，我去阻止这件事。”

　　又是不痛不痒的口吻，让林霁想到了在南义馆最后的谈话，大力地拍了一下木制扶手，连问道：“那如果今晚俞靖真的要断你的一条腿，你也愿意吗？”

　　林霁似乎在生气，池屿特意放轻松语气，“我没有筹码......就要付出代价。”说完也学着他敲了一下床头。

　　“你真是疯了......”想起今晚偏执得可怕的池屿，林霁把下巴枕在叠起的手背上，试探性问，“你......你和你父亲，嗯......你来瑁城多久了？”林霁还是没有问下去。

　　池屿听出了他的犹豫，没有隐瞒，甚至有心透露得很清楚：“我妈去世了，那人一年多前再婚，我就来了瑁城。”

　　一年多前，也是林霁遇到了池苒苒的时候，那个时候池屿也很辛苦吧。妈妈说她刚来的时候吃的根本不习惯，天气多变，却不存在季节更替，时间的流逝不明显，只有容易变油腻的皮肤和头发。

　　林霁突然感到一阵难过和......疼惜，他一直以为池屿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有万般宠爱的少爷。

　　许久没有听到动静，池屿问：“你困了吗？”

　　“没有......”林霁拿起矮桌上的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眼睛看了眼时间，“但是12点多了，明天，噢已经是今天了，今天还要......”

　　话没说完，手机突然震动，林霁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便利店老板，便接了起来。

　　林霁用粤语讲了好久，电话一挂断，池屿就接上，“林霁，我的伤口有点疼。”

　　“你再陪我说说话。”

　　沉默片刻，林霁答应了，在椅子上翻覆几下的声音停下后，他问：“你要聊什么呢？”

　　“为什么......闯进南义堂？”还看他不顺眼的人为什么来救他，是觉得他可怜还是只是好奇而已？

　　“我好歹打过架。你那细皮嫩肉......”林霁没把话说完，又扯到了另一边，“你要是真死了......我妈会伤心的......”

　　林霁打了个哈欠，池屿顺着话问，“那你会伤心吗？”

　　“伤心啊！”林霁很快就给出了答复，只是刚说完就沉默了，几秒后才重新开口，音量提高，“毕竟要是7班换班长......换来个更讨厌的就不好办了......”

　　欲盖弥彰。池屿不打算再问，“嗯，睡吧。”。

　　“嗯？不聊了吗？”林霁似乎还想解释。

　　池屿没给他机会，“嗯，你困了。”

　　“我没有……”林霁小声反驳。

　　可没多久，池屿便听到了林霁清浅有节奏的呼吸声。他凑近被子闻了闻，和林霁身上的味道一样，和今晚他身上的也一样。

　　今晚，池屿穿着水洗到泛白变薄的黑短袖和运动裤，睡得很好。

　　第二天，两人都不想林雅清知道这件事，便早早起了床。池屿去了医院，还被塞了一件灰白色的卫衣外套。

　　林霁赶上校车，没点池屿昨晚的转账，还在车上把妈妈给的钱都转给了池屿，可一个早上过去了，聊天界面只躺了一句“鸡蛋很好吃*^_^*”。

　　水煮蛋而已。

　　不领吗？林霁戳了戳他的头像，顺手点进了他的朋友圈，什么也没有，背景还是不知从哪里截图来的猫头，高糊，林霁用拇指往下拉了两下，看清了是“不白来”，他起的名字。

　　“你玩微信的？”陈俊宇霍然从后面探了个头出来，冷不丁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吓得林霁猛地把手上的东西往抽屉里扔，手机撞到糖果盒发出的“哐当”声吸引了旁边同学的眼光。

　　林霁抓着左胸口的衣服，平息着心跳，回头眯着眼看着陈俊宇。

　　“你都不加我？”陈俊宇失望地说，“别瞪我，还以为你没有微信呢，结果你加了班长？”

　　“你怎么知道......我加了他？”林霁往外推了推陈俊宇，心虚道，“我现在就加你。”

　　“我都看见班长那个全绿的头像了。”陈俊宇坐下，随意在课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号码，递给林霁，“赶紧加，我们班还有班群呢，就剩你没在群里，不过没有班主任，你放心，回去我把你拉上。”

　　林霁掏出手机，对着课本点了几下后，指着屏幕道：“加了加了，走吧，何靖雯看我们了。”

　　“噢，她的微信你也加一下。”陈俊宇念出了一连串数字。就此林霁的朋友圈人数拓展到了4个。

　　晚上逐渐转凉，林霁拉起校服外套的拉链，凭记忆沿路找到了昨晚落下的单车，林霁扶着车扭头看了眼刚好从背后驶来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