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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名讳之重与合作枷锁

　　宁川那句平淡却致命的“夕雾姑娘”如同在沉闷的空气中引爆了一颗无声的炸弹。余波震得杨佳若耳膜嗡嗡作响，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冰冷的虚脱感。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不是普通人，并且更精准地找到了这具身体原主的名字。那么这些天杨佳若为了活命伪装“失忆”的一系列行为和行动在他眼中可能早已漏洞百出，甚至可笑。他像是一个冷静的解剖师，已经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完成了初步的鉴定。
　　“……位置讲究？说说看你的发现。”
　　宁川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无波，仿佛刚才那句足以颠覆她所有心理防线的话只是问她天气如何。这种极致的冷静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夕雾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痛感让她勉强集中起涣散的精神。她知道，此刻任何过多的情绪流露都是致命的。她必须接上他的话，不能让他看出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已经完全偏离了“水晶”本身。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不颤抖，目光重新聚焦在那块诡异的水晶上，手指虚指向那几个光线最狂暴的点：“我…我只是觉得，这几个最混乱的地方，它们…它们之间的连线，似乎…隐约构成了一個不对称的、破碎的…尖角图案？”她用了最大的不确定词汇，将发现归结为直觉和猜测。
　　宁川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尖在那几个点之间移动，片刻后，极轻地颔首：“很有趣的观察角度。”他并没有表现出赞赏，更像是在记录一个有效数据。“能量湮灭点通常呈现混沌态，但其空间分布有时确实会残留最初结构被破坏时的应力痕迹。你能注意到形态，很好。”
　　他挥手让侍卫将水晶带走。然后，他转向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再次锁定了她。
　　“夕雾姑娘，”他第二次念出这个名字，这次带来的压迫感有增无减，“看来，你拥有一些…超出你目前‘状态’的有趣特质。”
　　他踱开两步，看着庭院里被高墙切割出的四角天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陛下对西南坤位的‘异象’以及其可能的‘源头’十分关切。朝中另有一些人，对‘夕’族遗孤的再现，也抱有极大的…‘兴趣’。”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如冰冷的秤砣压在她心上：“我的时间有限，耐心也并非无限。你对我而言的价值，必须尽快明确，并且足以抵消你带来的巨大风险。”
　　“所以，”他语气陡然变得不容置疑，“从今日起，你我合作。你需要更快地‘想起’一些事情，或者，展现出你值得被庇护的、独一无二的价值。”
　　这不是商量，这是最后通牒。
　　“既然要合作，我想你应该先从最简单的文字和常识开始。在巫族血脉与直觉就是一切。但是在这里，文字是契约，常识是护甲。你不懂，就会死。并且现在，你需要开始协助我处理一些…事务。所以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他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事务，但夕雾能猜到，无非是继续像今天这样，用她那双被林屿训练出来的、过于敏锐的眼睛，去审视那些他无法理解的“异常”。
　　一种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就像一件工具，被发现了某种特殊用途后，就要被更快、更高效地投入使用，直到磨损或失去价值。
　　“如果我拒绝呢？”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
　　宁川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那你对我，以及对那些希望你消失的人而言，就没有任何区别了。这里的墙很高，但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只会更矮。”
　　他给出了选择，但选项的两端都是悬崖。
　　这让她想起有一次被一个极其难缠的品牌方刁难，合同条款苛刻至极。她气得想甩手不干，林屿却按住她，冷静地分析利弊：“接，憋屈，但有钱有名声。不接，爽快一秒，可能被行业封杀很久。有时候，低头是为了跳得更高。” 此刻，她连低头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迫接受。
　　杨佳若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白松香矿物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的屈服和一丝不肯熄灭的倔强。
　　“我…需要鞋子，合脚的。还有，糯米需要肉，它不能只吃米饭。”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最实际的需求。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争取的、微不足道的“条件”，也是在确认这“合作”的底线。
　　宁川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可以。”他爽快地答应，仿佛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会让人送来。记住，夕雾，”他再次强调这个名字，像是在加深烙印，“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夕雾独自站在廊下，感觉那个陌生的名字像一道冰冷的枷锁，沉重地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将她与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身份以及眼前莫测的未来，更紧地捆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