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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紊乱的晶石与名讳

　　别院的日子在一种绷紧的寂静中又过去了两天。自青铜碎片之后，宁川没有再出现，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丝毫未减。杨佳若继续着她徒劳的观察和记录，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罐里的昆虫，焦虑地爬行，试图找到一丝缝隙。
　　第三天下午，院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宁川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清冷。他手中没有拿任何卷宗或器物，只是空着手。
　　然而，跟在他身后的那名侍卫，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深紫色的天鹅绒衬垫，上面放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约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天然水晶簇。本体通透无色，但其内部却仿佛禁锢着一场无声的风暴—无数道细碎的、色彩诡异的光线在其中疯狂地扭曲、折射、碰撞，如同被打乱的万花筒，又像是凝固的闪电，散发出一种极不稳定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能量波动。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觉得心神不宁。
　　侍卫将衬垫放在廊下的石阶上，便躬身退开。
　　宁川的目光落在杨佳若身上，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道：“看看这个。”
　　杨佳若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些混乱炫目的光影上移开，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她没有像术士那样去感知能量—她根本不会—而是再次调动了她作为模特对形态、色彩和构图的本能敏感度。
　　她忽略那让人不适的能量感，专注地追踪那些扭曲光线的轨迹、观察它们色彩变化的规律、寻找它们密集或稀疏的区域。
　　这混乱而强烈的色彩碰撞，让她猛地想起林屿调试他那台天价电竞显示器的时刻。他会打开复杂的校准软件，对着那些不断变化的色块、灰阶和伽马曲线一盯就是半天，嘴里念叨着“这块过渡有断层”、“这个红色饱和度超标了0.5%”、“必须调到完美，不然影响我判断子弹轨迹”。他对色彩和细节的那种近乎偏执的苛求，与眼前这块水晶内部毫无章法的混乱形成了诡异又尖锐的对比。
　　“像…”她喃喃自语，试图用语言捕捉那种视觉印象，“…像被打碎的彩虹，胡乱塞进了玻璃里。”她顿了顿，眉头微蹙，又补充道，“又像…一张被无形之手胡乱揉皱后又勉强展平的、闪着光的蛛网。”
　　她一边说，一边更仔细地观察。忽然，她发现，尽管整体混乱不堪，但那些扭曲光线最密集、最狂暴的几个点，似乎并非完全随机分布。它们隐隐约约勾勒出了一个非常模糊、断断续续的、类似某种特定几何图案的边缘？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动。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虚点向那几个异常点：“而且…这些最乱的地方，好像…嗯…位置有点讲究？”她用了不确定的词，不敢直接下结论。
　　宁川原本平静无波的眼底，倏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锐利光芒。他没有看水晶，而是目光如实质般钉在杨佳若的脸上。
　　沉默持续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
　　然后，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抛出了一个足以让杨佳若血液冻结的问题：
　　“夕雾姑娘对形态和色彩的感知，果然非凡。”
　　—夕雾！
　　这两个字像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杨佳若的耳中！她的心脏猛地一缩，首先是因为这个陌生的名字本身，其次—他竟然知道！他竟然查到了这个身份的名字！
　　这意味着他对这具身体原主的了解远超她的想象！意味着她“失忆”的伪装在他眼中可能更加漏洞百出！意味着她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神秘的监正，更是一个已经将她与某个具体身份、某段具体过往紧密捆绑起来的、深不可测的敌人！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泼头，让她瞬间四肢冰凉。她脸上努力维持的镇定出现了裂痕，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你怎么会…” 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失态，猛地咬住下唇，将后半句“知道这个名字”硬生生咽了回去，但慌乱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宁川将她的剧烈反应尽收眼底，那双深寂的眸子仿佛无波的古井，清晰地映出她的惊慌。她的反应似乎正在印证他的某个猜测。他没有解答她的疑问，甚至没有在意她那半句失言，仿佛掌握这个名字是天经地义、无需解释的事情。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块紊乱的水晶上，语气平淡得近乎残酷，直接跳回了之前的话题，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称呼只是随口一提：“位置讲究？说说看你的发现。”
　　但此刻，杨佳若的心跳早已乱得如同擂鼓。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她不再是一个需要被“辨认”的无名氏，而是成了一个被贴上“夕雾”标签、意味着无穷麻烦的、具体的囚徒。宁川冷静的态度反而比厉声质问更让她感到恐惧—他到底还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