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皓漫过沐屿潮》沐阳月

3、雨帘里的伞与没讲完的话

　　周五的傍晚，天像是被墨染过，云层压得很低，风裹着潮湿的水汽刮在脸上，带着雨前特有的凉意。

　　沐屿背着书包往天台走，手里攥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颗刚从校门口便利店买的热乎烤肠——早上江砚皓在走廊里跟他说，今晚要留在学校补竞赛题，可能没时间吃晚饭。他没说什么，却记在了心里，放学绕路去买了烤肠，还特意让老板多刷了点甜酱，江砚皓上次吃橘子糖时，好像偏爱甜口。

　　刚走到天台门口，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铁门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沐屿加快脚步推开门，却在看到天台中央的身影时，猛地顿住了。

　　江砚皓没带伞，正站在护栏边，校服外套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肩线。他手里还捏着那本错题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怕被雨水淋到。雨帘模糊了他的身影，只隐约看到他微微蹙着眉，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教学楼，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砚皓！”沐屿喊了一声，快步跑过去，把自己的书包举到他头顶，试图挡住雨点，“你怎么不躲躲？这么大的雨，会感冒的！”

　　江砚皓回头看他，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像撒了把碎钻。他看到沐屿举着书包的手在微微发抖，校服后背也被雨水打湿了一片，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今天要去训练。”

　　“训练推迟了，队长说让大家休息一晚，明天选拔赛才有状态。”沐屿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给你买的烤肠，还热着，快吃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知道你没吃晚饭。”

　　江砚皓接过塑料袋，指尖碰到袋子时，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他低头看着袋子里的烤肠，裹着油纸，还冒着热气，甜酱的香味透过雨雾飘过来，很诱人。他长这么大，很少吃这种路边摊的东西——他妈总说“不卫生”，家里的饭菜永远是清淡的家常菜，连零食都只有无糖饼干和纯牛奶。

　　“谢谢。”江砚皓小声说，拆开油纸，咬了一口烤肠。甜酱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肉的香气，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却意外地好吃。他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像在品尝什么珍贵的东西。

　　沐屿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把书包往江砚皓那边又挪了挪，尽量挡住更多的雨，“你怎么不回家啊？这么大的雨，你妈没给你打电话吗？”

　　提到“妈”，江砚皓咬烤肠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暗了暗。“打了，我没接。”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早上我跟她说，想报学校的摄影兴趣班，她不同意，还骂了我一顿，说‘都高三了还想这些没用的，竞赛题做完了吗？高考能加分吗？’”

　　沐屿愣了一下，想起昨天江砚皓说想学摄影时，眼里闪烁的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看着江砚皓低头啃烤肠的样子，侧脸绷得很紧，连嘴角都没了平时的柔和，忽然觉得，那些压在江砚皓身上的期待，比自己想象中更重。

　　“她总是这样，什么都要管。”江砚皓又咬了一口烤肠，声音里带着点哽咽，“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喘不过气。我只是想拍点照片，只是想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怎么就这么难？”

　　雨点还在砸下来，打在书包上“砰砰”响。沐屿没说话，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江砚皓身上——他的外套比江砚皓的大一点，刚好能裹住他的肩膀。“别难过了。”沐屿的声音很轻，像在哄小孩，“以后要是想拍照片，我陪你去。学校不让拍，我们就去校外，去河边，去山顶，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江砚皓抬头看他，眼眶有点红，却没掉眼泪。他穿着沐屿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沐屿的体温，带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很安心。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天台上，沐屿递给他的橘子糖，也是这样暖暖的，像一束光，照进了他被规矩和压力填满的生活。

　　“真的吗？”江砚皓问，声音有点发颤。

　　“真的。”沐屿点头，很认真地说，“我说话算话。等周末选拔赛结束，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夕阳特别好看，拍出来肯定比手机里的还漂亮。”

　　江砚皓看着他，忽然笑了，睫毛上的雨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把剩下的半根烤肠递到沐屿嘴边：“你也吃点，很甜。”

　　沐屿没客气，咬了一大口，甜酱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确实很好吃。两人靠在护栏边，共用一个书包挡雨，一起吃着烤肠，雨帘把他们和外面的世界隔开，天台好像成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天地。

　　他们躲在屋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远处的天空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江砚皓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妈”。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我该回去了，再晚，她该着急了。”

　　“我送你到路口吧。”沐屿说，把校服外套从江砚皓身上拿下来，又递给他，“你穿着吧，别感冒了。明天……明天选拔赛，你要是有空，能不能来看看？”

　　说完这句话，沐屿的脸有点热。他其实没指望江砚皓会来——江砚皓要做题，要准备竞赛，哪有时间去看一场“不务正业”的电竞比赛？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想让江砚皓看看，自己在赛场上的样子，想让他知道，自己不是老师眼里那种“只会玩游戏的坏学生”。

　　江砚皓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我尽量。”他把校服外套叠好，放进书包里，“明天比赛加油，我相信你能赢。”

　　沐屿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他看着江砚皓背上书包，往楼梯口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走到楼梯口时，江砚皓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沐屿也挥了挥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雨彻底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沐屿站在天台上，手里还残留着烤肠的甜香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掏出手机，点开训练群，队长正在发明天比赛的注意事项，他认真地看着，指尖在屏幕上敲下“收到，明天一定赢”。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雨后天晴，天边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彩虹，像一座桥，连接着他的电竞梦想，也连接着那个穿着他的校服外套、喜欢吃甜口烤肠的少年。

　　沐屿忽然觉得，明天的选拔赛，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他知道，会有人在赛场边，等着给他加油。而天台的雨帘里，那把用书包撑起的“伞”，还有那句“我相信你能赢”，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慢慢长成了支撑他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