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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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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璟看的唇角上扬,凝滞于胸的郁气都顺畅许多。
看吧,阿拂方才打他只是轻轻一拍,此刻对刘胤却能下如此重手,她果真爱极了他。
心头甜蜜,魏璟主动飘下去,徘徊在萧拂身边,抬起头凑近,将脆弱处毫不设防暴露在她面前。
“夫人,需要我帮你吗?”
他语气期待,径直把指尖浸入茶盏。
魂体接触血液,顿时侵蚀一片,青绿色烟气冒出,半只手掌顷刻消融,然而腐蚀仍在朝上蔓延……
萧拂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目光深幽望着他,狠下心没有抽手,任凭他的手臂在她面前一点点消散。
魏璟也抬头看她,嘴角带笑,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的片刻,腐蚀已蔓延至肩胛,他的魂魄逐渐暗淡,牛角屑燃烧后遗留在衣服上的香味几近于无,她已快要看不清他。
似乎从相识起便是如此,他惯于拿捏她的软肋,一次又一次用她在乎的东西逼迫她。
逼她同他在一起,逼她爱他,也逼她……承认依然在意他。
手中茶盏猝然摔落在地,在腐蚀触及脖颈的前一刻——
深红色泽染上鞋面,裙角也未能幸免,萧拂疲乏至极,深吸一口气,甩袖离开。
“滚!”
窗外晨光熹微,天际漾开一条线,半明半暗的光线从窗柩挤进来落在萧拂身上。
魏璟就站在阴影处,凝望她的背影,嘴角笑意越扩越大。
终于,他还是赌赢了。
他的阿拂再一次为他心软,默许他的所为。
刘胤这一觉睡得精疲力尽,醒来后腰酸背疼、浑身无力,左手手腕破开一道口子,摸摸后脑勺,上面竟还肿起个大包。
刘胤大惊!
他这是梦里去打仗了???
不对啊,活到而立之年,也从未听身边内侍提起过他还患有离魂之症。
刘胤思绪落在昨夜之事上,纷繁杂乱的记忆令他沉思良久,终于记起最后失去意识前那股莫名的寒意和力道。
刘胤慌忙一跃而起,左右查看。
帐中并无任何异常,里侧锦被掀开,探手一摸,床榻冰凉,昨夜睡在此处的人早已起身许久。
他又连忙掀起帐帘,目光所及,萧拂坐在妆台前,宫女绿袖手执象牙梳为她打理如云的乌发,两人似说到有趣处,脸上纷纷露出笑意。
刘胤长舒一口气,趿上鞋“哒!哒!哒!”跑到萧拂面前,衣带散乱,开口先道:“阿拂,你无事吧?这宫里真的有鬼!”
梳子的齿距挂在头发上,萧拂轻“嘶”一声,绿袖变了面色,立即跪下请罪。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粗手笨脚惊扰娘娘,娘娘……”
刘胤被打断,不耐地摆摆手:“罢了罢了,退下吧,朕与贵妃有事商议。”
“……是。”
绿袖行礼退出,步履匆匆,失了往日的沉静,走至门口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萧拂侧头看去,若有所思。
屡次被扰,刘胤耐心告罄,皱眉不满道:“你这宫中的宫人竟这般不知礼数,慌慌张张冒冒失失,成何体统?朕让福喜为你换一批机灵的。”
萧拂收回视线,并未反驳,垂眸笑笑:“……陛下说得是,臣妾谢过陛下。”
宫人一走,刘胤立马换了副样子,蹲下身伏在她膝上,低声嘟囔:“都说不要叫我陛下,阿拂,你又忘了。”
“是臣妾的错……”
萧拂笑着认错,手指插入刘胤发间轻柔的为他梳发,还间或揉揉发顶,心中叹息。
真软,服帖顺滑,一头长发跟缎子似的,比以前在府中养的那条小狗的手感都要好。
“昨夜我说的你一点都不记得,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刘胤抬头看她,眸子水汪汪的,眼神控诉。
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炸毛了?
萧拂飞速翻找昨夜记忆,手中更加轻柔的为小狗顺毛,顺口胡邹:“并非不记得,只是还有些不习惯,阿胤总得给我适应的时间。”
刘胤很快被哄好,又紧张兮兮直起身子,声音放低:“阿拂,你信我,宫里真的有鬼,我亲眼所见!”
萧拂面不改色,端起桌上茶水递到他手里,无奈道:“昨夜梦见什么了?怎得一大早又说这些,凭白让人忧心……”
刘胤神色焦急,一口饮尽茶水,把杯子放在案上,手足并用的比划:“不是梦,绝不是梦!”
“我记得的清清楚楚,就在床榻上,有一只冰凉的鬼手拉扯我的手臂,要将我推下床榻,你看——”
他拉起袖子露出手腕,洁白光滑的腕间一条醒目的红痕。
刘胤指着红痕惊惧不已:“你看这道口子,我的身上以往没有伤痕,这是今早突然出现的,当时那只鬼手拽的正是我的左臂!”
“我猜必是此鬼要以人血为食,所以才用利爪划破我的腕间饮血,因而留下这道口子。”
“噗——”
萧拂笑出声,掬住刘胤的脸揉了揉,调侃道:“阿胤近日又偷看了哪些志怪话本,才梦到如此离奇之事,又被我抓到了吧?”
“不是话本,是真的!”
刘胤很着急,怎样才能让阿拂相信他?
萧拂轻叹一声,握住刘胤手臂,指着伤痕处,声音轻柔。
“我且问你,这道切口平整光滑,若是被鬼爪所伤,为何会有如此平滑的伤口?这分明是利器之伤。”
刘胤说不出所以然,但他坚信昨夜之事并非臆想,可越焦急越混乱。
脑中原本清晰的记忆变得斑驳,如同坠入迷雾之中,耳旁听到有人问他。
“陛下真的想不起昨夜之事?”
“……昨夜之事?”刘胤陷入迷茫,怔怔重复。
“是啊。”
空灵飘渺的声音似从遥远之地传来,一点点印入脑海。
“陛下忘了吗?昨夜陛下来殿中探望臣妾,闲谈片刻,累极便在卧榻昏睡,醒后宫人送来金桃,因嫌果子太大难以入口,陛下便要亲手切给妾吃。”
“结果阿狸顽皮,从后房偷溜出来,跳到桌上惊扰到陛下,一个不慎陛下腕间便被刀刃划伤,留下这道伤疤。”
萧拂凑到面前,望着他失色的目光,一字一顿:“我说的这些,记住了吗?”
迷雾更甚,几乎遮天蔽日,刘胤思考不了其他,无意识点头,口中喃喃:“记住……要记住……记住……”
萧拂满意地点点头:“乖。”
“哦,对了,还有你脑后的包,该怎么解释呢……”
她托腮沉思片刻,随意编了个原因:“你脑后的包是睡觉之时后脑磕在玉枕上所致,至于为何要枕玉枕……”
萧拂戳戳他的额头:“你自己解释吧。”
“为何要枕……玉枕?”刘胤跟着重复一遍。
“对啊,为何要枕玉枕呢?陛下。”
被曼陀罗花液迷惑神智的人愣怔片刻,慢慢说出一个理由:“因为……玉枕是……阿拂……送的。”
“真聪明!”
萧拂摸摸刘胤的头,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塞进他嘴里:“吃吧,我也不知药性怎样,万一时间太长变得更傻了怎么办……”
虽然笨笨的漂亮小狗也很惹人怜惜,但那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药丸入口即化,很快,刘胤眼神恢复清明。
脑中晕乎乎的,嘴里还留有清甜的味道,他下意识蹙眉,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想不起之前要说什么。
他好似赶走了宫里的宫人,十分急切地想同阿拂说话……
手里塞入一个触感坚硬的东西,刘胤低头一看,是一把镶嵌金玉的象牙梳。
萧拂嗔他一眼,转身背向而坐,柔声催促:“想什么呢,还不快些,不是说好要替我挽发?赶走我的宫人却又僵立不动,是想今日都蹉跎在此?”
“啊?哦,哦……”
他赶走宫人是要替阿拂挽发吗?
好像是有这件事,那个宫女手中拿的正是这把象牙梳。
刘胤赶紧上前,握起一缕发丝,用象牙梳生涩梳理,从头顶起,一点点梳至发尾,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梳一下还要小心翼翼询问一句:“阿拂,这样如何,痛吗?”
真是比宫人还贴心。
萧拂失笑:“我又不是瓷做的,哪能一碰就碎?陛下大可放松些,日后多梳几次就会了。”
多梳几次……
刘胤眼睛一亮。
女子梳妆是一件极其私密的事情,发丝又隐喻情思,若为异性,便是至亲都不可冒然行此之举。
阿拂并不排斥让他梳发,她是真的把他当作丈夫!
如此一想,刘胤干劲更足,丝毫不嫌麻烦,一缕缕把乌发梳顺,又取来花油涂抹。
铜镜中,映出一对璧人。
女子明艳大气,容貌正盛,端坐在前,眼中透出掩不住的锋芒,男子貌若好女,明黄之色压身,依然干净透彻。
萧拂隔着铜镜凝望身后认真替她梳发之人,心中难得泛起几丝涟漪。
从少时起他便喜欢跟在她身后。
第一次见他,他还尚且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长得比同岁的孩子要矮小,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
漂亮的少年送她一束芍药,他们之间的缘分便开始了。
鬼使神差,她问道:“阿胤,你有何心愿吗?”
有什么她能为他做的,就当偿还他这些年的一腔情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