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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牛头很听弟弟的话,一听他说有事,赶紧起身让位,乖乖挪到一旁给二人腾出位置。

      刘胤疑惑。
      这兄弟俩到底要做什么?

      但马面看起来比牛头靠谱,举止斯文有礼。
      他没有直接问话,而是先询问他是否还有哪里不适,接着才道。
      “四年前你可是生过一场重病,梦魇缠身昏睡不醒,但脉象却并无异常?”

      虽然不知马面突然提起此事有何用意,刘胤还是如实答道:“对。”

      果然,他所料不差。
      马面看刘胤顿时多了几分怜悯,叹息一声:“你的病其实并非意外,是魏璟在以梦魇害你。”

      “不过好在你身份特殊,让他无从下手,又有人为我们传递消息,及时抓捕魏璟归案,如若不然,恐怕你当年便会命丧黄泉。”

      刘胤听罢没多意外。
      四年前他便对此事有所怀疑,还去找一位法力高强的道长求了道驱鬼的符咒,只是没防住,终究被那老东西得手了!

      刘胤恨恨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就知他没安好心,亏我还为他烧纸祈愿,盼他早去投胎……”
      “结果他却在地下害我,还想要我的命!”

      马面伸手拍拍刘胤的肩,安慰道:“想开些,不论如何你的血都让他有所忌惮,伤不得你性命。”
      “你看我哥……”

      马面指向牛头明显缺了一截的角:“魏璟那厮,只为让阳间的妻子能看到他,与其再续前缘,便生生割掉我哥一边牛角。”
      “当初我们去缉拿他,他与其妻真可谓是鹣鲽情深,你抢了他的妻子,让他在地下难以瞑目,也算抵了此仇……”

      马面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得刘胤心底发凉,浑身力气尽失,连开口询问的力气都无。

      再续前缘,鹣鲽情深……
      曾经一些可疑的记忆在这一刻通通涌入脑中,刘胤神色迷茫,被打伤的地方好像重新撕裂开,胸中气血翻涌。

      他几乎是自虐般一遍遍想着那些记忆,脑中有一条线清晰地把他不曾注意过的琐碎小事一件件连接起来。
      牛角屑、陌生的香味、突然出现的伤痕、翠华山的祭奠、失效的符咒……

      他们情深意重,那他算什么呢?
      阿拂她,一直在骗他吗?

      ………
      四年前刘胤的病生的毫无预兆,断断续续持续半年之久。

      一开始是诡异的梦境。
      在梦里刘胤看见十方炼狱,数不清的恶鬼咆哮嘶吼,它们聚在一起,互相啃噬,地上满是鲜血和内脏。

      他就在一旁观看,内心惊惧不已,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恶鬼发现他的存在,伸出带血的利爪朝他扑来。
      这梦异常真实,刘胤甚至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然后是第二日,第三日……
      不同的场景,有时是一条黑色的河流,摆渡人在河面撑船。
      水面下数道白森森的指骨紧扣船尾,厉鬼在河面起起伏伏,眸子阴狠地盯着渡河之人。

      有时是刑狱场面,舂臼之刑、油锅之刑……
      种种难以想象的残酷刑罚一闭眼就在面前呈现,让他整夜整夜无法安寝。

      刘胤神色愈渐萎靡,便是在白日里也恍恍惚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召来御医探病,却只说陛下神思忧虑劳累过度,方才有此病症。

      可安神的汤药喝了一副又一副,症状也不见缓解。
      渐渐的便有流言在宫人之间传开,说宫内有不干净的东西,陛下这是被鬼缠上了!

      一时间宫中上下人心惶惶。
      刘胤处置了几个乱嚼舌根的宫女太监,心里却也七上八下。

      若真是鬼怪,能缠着他的厉鬼有谁呢?
      刘胤想到魏璟。

      对,只有他!
      只有魏璟会恨他夺了阿拂,以此事来恐吓他!

      刘胤去找萧拂。
      那时候萧拂刚入宫三月,还不是皇后,住在承庆殿。
      他把宫内这几日的传闻说了,也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

      “你说若真是鬼怪作乱,会不会是魏相的鬼魂?他恨我召你入宫,所以报复我。”
      萧拂听罢神色微变,刘胤以为鬼怪之事让她不安。

      正要开口安抚,便听她道:“这世上哪里有鬼?所谓鬼怪不过是写书之人的无稽之谈,几个宫人乱说话,陛下身为天子莫非也信这些?”
      刘胤有些讪讪。

      他真是吓糊涂了,还没有阿拂看得清,反倒要让她点明。
      刘胤赶紧道:“你说的对,此事是我多想。”
      “这样吧,等一月后的中元节,我召大昭寺的和尚进宫诵经,如此做一来可安定人心,二来也能悼念逝者。”

      萧拂眉头紧皱,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安定人心?臣妾倒不见得。”
      “陛下让和尚进宫诵经,分明是在默认此事就是鬼怪作乱,以后宫中若再有相似之事,鬼怪之说便会甚嚣尘上,一来二去的,宫内还如何安宁?”

      刘胤摸摸鼻子,十分尴尬。
      他做事情总是想得不够周全,每次都要阿拂替他谋划,没一点丈夫的样子,阿拂会不会觉得他处处都不如魏璟?

      这样一想,刘胤顿时急了,忙道:“我不让和尚进宫了,我这就下旨禁止宫人再讨论此事,违者杖二十罚俸半年,你看可好?”
      萧拂只想叹气,刘胤这欲盖弥彰的做法是巴不得别人不讨论吧?
      这样严苛的禁令宫内是禁止了,那宫外呢?那些大臣会怎么想?

      她揉揉额角:“当务之急是治好陛下的梦魇,林院首对此症素有研究,他去年告老还乡回了洛州,陛下可遣人快马加鞭秘密请林老回京。”
      “至于对外,便只说陛下夙兴夜寐劳累过度,夜间有不寐之症,严惩几个造谣生事者即可。”
      “待陛下病愈,再传令宫人日后不许妄议鬼神之事。”

      一条条安顿下来,刘胤连连点头:“好,就按阿拂你说的做,稍后我便下旨。”
      说完突然一把将萧拂拉到怀里,紧紧搂抱住,头埋在她颈间轻蹭,声音闷闷的。

      “阿拂,你会不会觉得我无用,处处让你忧心,处处都……”
      他脸色难堪,但还是咬咬牙,强令自己说出口:“处处都不如魏璟?”

      萧拂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听他如此说,微微笑开。
      “陛下您怎会如此想?你是你他是他,人各有所长,又要如何比较?”

      刘胤也不想比较。
      他心大,从小跟弟弟们在一起,便总是不经意间听到各宫娘娘或者太傅在背后把他与弟弟们比较。

      说他才智平庸,不如二弟四弟聪慧。
      说若是徐贵妃成为皇后,他占着嫡长之位,必会被立为太子,但他的才能不堪入主东宫。

      刘胤对这些话从未放在心上过,他知道自己不聪明,便也不凑上去与人比较,只过好自己的日子。
      但这一切在遇到萧拂后通通变了。

      他开始不安,怕心上人会嫌他愚笨,咬牙读那些晦涩难懂的书。
      他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在萧拂面前从不多言,只安静跟在她身后。

      可萧拂眼里很少能看到他,她只把他当弟弟。
      她整日与那个叫魏璟的在一处,二人心有灵犀,极为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读懂对方的心思。
      刘胤第一次想与人比较,还未开始,就已输得一败涂地。

      往事在脑中缠绕不休,刘胤把萧拂抱的更紧,语调艰涩。
      “你与他在一起很轻松,他懂你所想,不需你多言便能把事情做好,可我却如此蠢笨……”

      萧拂闷笑:“与聪明人在一起是有好处,但压力也很大啊……有时候臣妾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也瞒不住,从这一点看还是陛下你比较好。”
      刘胤倏然抬头,目光如炬盯着她:“阿拂,你想瞒我什么事?”

      “……”萧拂面色不变:“只是随口一说。”
      刘胤不信,认识久了他也能猜到一些阿拂的心思,她一定有秘密瞒着他,但她不肯说。

      “好吧……”刘胤泄气:“你不想说便不说,但是阿拂,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萧拂好奇。

      刘胤道:“以后不要叫我陛下,也不要自称臣妾,听起来怪生疏的……往后无人之时,我们便像平常夫妻一般相处。”
      最后还绷着脸补上一句:“你以前叫魏璟都直接叫他的名字。”

      萧拂哭笑不得:“因为你本来就是陛下啊,臣妾叫你尊称你还不愿,哪有人这样?”
      在这一点上,刘胤却是异常坚持:“那你答不答应?”

      萧拂无奈妥协:“好好好,刘胤,阿胤……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两人笑闹片刻,萧拂从刘胤怀中起来,看到他眼下青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刘胤并未瞧见。

      他精神不济,与萧拂说着话便觉瞌睡,眼皮如同黏在一起,熟悉的困意袭来——
      迷迷蒙蒙间,他听到有人在低声交谈,又像是幻觉。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给我收敛些,不要碍我的事。”

      “碍事?怎会,夫人这可就冤枉我了,为夫不过想给小的立立规矩,省得他不知轻重整日黏你。”
      “……装什么?你是哪路货色我不清楚?这条路不是你替我铺好的吗?怎么,现在后悔了,不装大度贤夫了?”

      “……我会有分寸,你知道的,我若真想出手他早就没命了。阿拂,疼疼我……那两鬼差盯得紧,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过来……”
      “你还有脸说?鬼差你都敢算计,你到底哪来的胆子!”

      “普通牛角无用,只能铤而走险……”
      “……”

      窃窃私语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
      刘胤觉得声音很熟悉,拼命想睁眼,然而倦意从更深处袭来,拽着他仅存不多的神智堕入黑暗……

      再次醒来,他躺在卧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宫殿里烛火微暗,分明是三伏天,却感到一种沁入骨髓的凉意。

      四下窗户开着,能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夹杂着东西燃烧过后留下的味道。
      萧拂坐在桌案前看书,长长的头发披散下,像是沐浴过。

      他一有动静,她便朝这边看来:“你醒了。”
      刘胤掀被起身,搓搓僵冷的手臂,声音微哑:“阿拂,我睡了多久?”

      “嗯……大概两个多时辰,我看你睡得沉,便没叫你。”

      两个多时辰?
      刘胤不敢置信。
      他竟连续睡了两个时辰,中途没做梦、没惊醒,一口气睡到现在!

      怪不得感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头痛症都缓和许多。
      刘胤忙从榻上爬起,顾不得趿鞋,赤脚跑到萧拂面前,眼睛亮亮的。

      “我的梦魇好了,这几个时辰我都没做梦,我没看到那些东西,我能睡着了!”
      他翻来覆去重复这几句,激动不已。

      兴奋一会,突然神色一僵,想起他的身份,连忙收敛神情,变成那个面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不能再在阿拂面前如此幼稚,那样她只会如从前一般当他是长不大的孩子。

      他想做她的男人,想真正成为她的依靠,而不是让她永远庇护他。
      刘胤恢复冷静,蹲下身拉起萧拂的手贴在面颊,眼中柔情蜜意。

      “我没事了,宫中的谣言很快就能平息,阿拂,你不必再担心。”
      “……嗯。”

      萧拂大半个身子歪倒在椅子上,脸上未施粉黛,烛火下,鸦羽般的眼睫在眼下投落阴影,好似很累。
      “没事就好,若以后仍有梦魇,便来告诉我。”

      这话听起来怪异,但刘胤并未在意,心上划过丝丝暖流。
      阿拂这是在关心他,她守了他两个多时辰,以致如此疲乏。

      愧疚立马从心底涌上,刘胤俯身穿过萧拂腿弯,把人抱起往内室走,自责道。
      “下次不用守着我,累了就先睡,你的身子要紧。”

      萧拂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很古怪,里面的意味刘胤看不懂。
      他摸摸脸颊:“……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萧拂没有立刻回答,她仍在盯着他看。
      不知怎的,刘胤突然想到前几年在宫外碰到的那只流浪猫。

      瘦骨嶙峋,还被其他大猫抢夺食物,当时阿拂看它就是这样的眼神。
      同情,又似乎夹杂着怜悯。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晃而过,萧拂很快笑开,主动勾住他的脖子,没头没脑说了句:“没什么,你这样也很好……”
      省心。

      刘胤没有继续问,他听不懂阿拂话的时候居多,一味追问只会显得他愚笨。
      那股醒来之时闻过的异香在萧拂身上更加明显,暗香扑鼻,刘胤情不自禁低头嗅嗅。

      “好香,阿拂,你今日用的什么香料?”
      萧拂闭眼靠在他肩头,懒懒道:“不是香料,是烧过的牛角屑,其香能安神助眠,许是点的时候蹭着的。”

      原来牛角竟有这样的效用吗?阿拂为他费心了。
      刘胤更加感动,几步迈到床边,把人轻轻放到床上,又亲自动手为她更衣,尽心尽力。

      萧拂惯于让他伺候,半点不扭捏,但在刘胤爬上床要靠过来时,一卷被子滚到床里,直接道。
      “睡吧,我今日累了。”

      刘胤有些失望,自他病后,将近一月他们未曾亲近,今日好不容易摆脱梦魇,想亲近阿拂却不愿。
      ……算了,来日方长。

      阿拂是因为守他才这么累的,他不能不顾及她的身子。
      刘胤便也躺下,瞪着帐顶,毫无睡意。

      心上人就睡在旁边,身上的香气扰得他意动。
      刘胤暗自忍耐了会,实在憋得难受,悄悄侧头偷瞄一眼,往那边挪挪,再瞄一眼,再挪挪……
      最后整个人都钻进萧拂被子里,握住她的手,想干坏事。

      萧拂忍无可忍。
      她是在假寐,又不是死了,他拉着她的手这里摸摸那里蹭蹭,现在居然还想……

      萧拂直接抽手,一巴掌拍在刘胤脑门上,把他满脑子的邪念拍飞。
      “好好睡觉!”

      刘胤哪里睡得着,看萧拂醒来,顾虑一扫而空,巴巴凑上去,整个人贴在她身上,呼吸灼热:“阿拂,求你了,就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边说还边用那张盛世美颜刻意诱惑她。

      萧拂深吸一口气翻身坐起,目光不经意掠过窗边,接着二话不说一脚把他踹到床下。
      一次什么一次,也不看看时机。

      与此同时,一股阴寒之气逼近,寒凉的触感从脚踝一点点往上,在她腰际缠绵,最后贴着嘴角轻触。
      萧拂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偏刘胤也已起身,一大团可怜兮兮缩在床下,拿雾蒙蒙的眸子瞅她,语气怨念。
      “……阿拂。”

      “夫人,他在叫你,怎么不答应?”
      阴恻恻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寒气瞬间收紧,在手臂和脖颈肆意游走,又渐渐深入……

      萧拂心都快跳出来了,伸手去按,然而她一碰,寒气就轰然散开,像是绵密的网,附在每一寸肌肤上。
      若即若离、轻拢慢捻,萧拂身子紧绷,拼命咬紧牙关,才能勉强维持住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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