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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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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稚的话语最能轻易触动人心底最柔软之处,刘胤本有些不满没能得到阿拂的答复,但此时听母子二人所言,那点不悦不知不觉便散了。
再看明微,那张与阿拂相似的面容,刘胤心底软了软,不自觉就带上了怜惜。
也是个可怜孩子,还不知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小小年纪又与母亲分开,一个人被送到这种地方。
罢了,再怎么说他也是这孩子的继父,以后就对明微多关心些,也好让阿拂安心。
想开后,刘胤便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了,想了想,学着阿拂的样子,俯下身轻刮一下明微鼻尖,夸赞道。
“明微真厉害,哥……叔父都不会做,以后叔父生辰,明微能再做一把送给我吗?”
刘胤觉得既然已经知道明微的真正身份,再叫哥哥便不合适。
他已经十分自然的代入了继父的角色。
明微看着也很喜欢刘胤,从萧拂怀中出来,又扑入刘胤怀里,声音清脆,笑弯了眼。
“当然可以呀,只是明微不知哥哥喜欢何物……不过哥哥这样漂亮,我做一只木钗送给哥哥可好?”
木钗?
不知为何刘胤脑中一闪而过“簪妻钗妾”这个词。
他连忙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赶出脑子。
明微一个小孩子,他懂什么?估计只是在道观中看到来往香客头戴发钗,觉得好看,才想做来送他。
刘胤哭笑不得:“发钗是女子所饰之物,明微可以同样做把小木剑送给我。”
明微垂下头,脸上微红,极为愧疚:“是明微蠢笨了,明微只是看哥哥殊色无双,便以为哥哥会喜欢漂亮的东西,刀剑之物煞气太重,明微觉得不适合哥哥……”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身为男子,被描述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再加上夸赞女子的用词,和要送他女子惯用的饰物,听起来颇有些以色侍人之感。
刘胤陷入沉思……
萧拂看二人相处和谐,便起身交代刘胤让他先在此稍坐片刻,她有事要去见见观主。
刘胤抱着明微,一大一小同时点头答应,明微还道:“阿娘你就放心去吧,我会好好陪着哥哥的!”
待萧拂身影一消失在院中,明微却倏然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刘胤怀中跳出来,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他一圈,嘴里道。
“你就是我娘新找的妾?”
?
刘胤呆住,目光凝滞,看一眼面前笑容依旧的明微,只觉是自己耳朵生了毛病。
明微问完,见刘胤依旧傻站着,皱皱眉,极为不耐。
“看什么?你这头蠢驴,小爷在问你话!”
“……”
好吧,确实不是他耳朵的毛病。
刘胤极为震撼,难以置信地盯了明微许久,怎么都不敢相信这般天真烂漫的孩童口中竟会吐出如此恶毒的言语。
他在阿拂面前的乖巧听话都是装的!
刘胤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住怒意,好言好语:“明微,不可说此粗鄙之语,也不可随意臆测他人。”
明微掏掏耳朵,坐在石凳上,两只胳膊摊平撑在身后,翘起二郎腿,脸上的童稚已经完全不见,斜眼看刘胤,不屑道。
“明微也是你叫的?”
“你只是个妾,知道吗?小爷心情好叫你一声姨爹,别真以为自己就是小爷的长辈,在那颐指气使。”
“小爷我可是我娘的嫡长子,懂不懂上下尊卑?你这个后来的妾室该唤我为大少爷!”
刘胤大怒。
“放肆!你可知我是谁?就凭你方才所言,朕就能治你大逆不道之罪!”
他的好脾气仅限在萧拂面前,除此外他是皇帝,万万人之上,哪能容忍被一个孩童几次三番当面嘲讽挑衅。
明微丝毫不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嗤笑一声。
“别在小爷面前耍横,你就是天王老子又能如何,你敢动我一下吗?”
“在我娘这你不就是个妾,别以为我不知晓今日娘带你去给爹上坟,你若不是妾,无亲无故,给我爹上什么坟?”
刘胤:“……”
明微这么一说,刘胤在愤怒之余,也咂摸出些滋味来。
怪不得总觉今日之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此时想来,可不就像妾室入门要给正妻奉茶一样?
魏璟死了,他奉不了茶,便去给他上坟,告知自己入门一事,以示对正夫尊敬之意。
……
刘胤脸都绿了,如吞蚊蝇,说不出的憋屈。
明微高高翘起的脚在空中晃晃悠悠,继续说着锥心之语。
“想明白没?小爷这可是在帮你,早日认清自己的身份,伏低做小,安分守己,别以为我爹死了你就能越过他去。”
“你好好侍奉我娘,尊敬我爹,小爷也不是不能跟你和睦相处,毕竟我也不想娘为这些琐事操心,如今爹不在了,也就我来敲打敲打你……”
刘胤已经没心思跟明微计较,满脑子都是萧拂的意图。
她突然要去祭拜魏璟,还拉着他一同前往,是否真如明微所说,是把他当作妾室,带他去给正夫过目?
不、不……
他与阿拂是明媒正娶,敬告过祖宗,拜过天地的。
阿拂的名讳也上了皇室玉牒,他才不是妾!
胡思乱想之际,却猛然意识到明微话中纰漏,刘胤一愣,看向明微,问道:“你知晓魏璟死了?”
提到魏璟,明微神色黯淡下来,嚣张气焰顿消,坐正身子,手指无意识抠挖衣角刺绣,半晌,才闷闷道。
“……他是我爹,又是大乾宰相,他的死讯京都谁人不知?就算我整日闭门不出,那消息也像长着腿儿往我耳里钻。”
说完又耸耸肩:“只是娘不想我知道,一直未对我言明,那我便装不知好了,只要娘能开心,让我怎样都行。”
这几句话让刘胤的怒气莫名平顺下来,看明微也稍稍顺眼了些。
小混蛋虽乖张可恨,对阿拂倒一心一意,孝顺备至。
对他有敌意,约莫也是偷听到他与阿拂方才在院中所言,知晓阿拂将有别的孩子,怕自己受到冷落,才这般冷嘲热讽。
他幼时不正是如此?怕父皇更宠爱其他孩子,便对皇弟皇妹和其他妃子们天然不喜。
明微就像曾经的他,再如何聪颖,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会怕母亲不喜爱他。
这种心态人皆有之,他若与之斤斤计较,岂非有失身份?
如此一想,刘胤最后一点怒气也没了,决定与明微好好谈谈。
他俯身,手撑在两腿上,目光与明微平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
“明微,你是听到方才我与你娘的交谈了吗?”
明微别过脸,没说话。
刘胤继续道:“我所言皆出自肺腑,你跟我们回宫,我会对你视如己出,与我的孩子一视同仁,必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
明微撇撇嘴,并不领情,从石凳上跳下,跑远一些,做个鬼脸。
“谁要跟你回宫?少来跟小爷套近乎,妾就是妾,别以为能父凭子贵,我爹是魏璟,是我娘唯一的丈夫,你就是个逗趣玩意,还想让小爷叫你爹,你配吗?”
刘胤磨磨牙,被那句逗趣玩意气得不轻。
这小王八蛋和魏璟一样,面善心黑,让人厌恶之至,活该小小年纪就被发配到此!
他驳斥道:“我跟阿拂行过嫁娶之礼,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你就该尊我为父!”
明微冷哼,都不正眼看他:“什么夫妻?你那叫继室,继室不就是妾?名头好听一点而已,骗骗别人就行,可莫把自己骗了。”
刘胤只觉七窍生烟,想做慈父的心彻底没了,黑着脸咬牙切齿。
“你这般顽劣不堪,满口胡言,又在阿拂面前假装乖巧,就不怕我把这些都告诉阿拂?”
“嘁,你去说啊!小爷我怕你不成?”
明微歪歪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你就看看我娘到底会相信谁,会不会觉得是你出尔反尔,容不下我故意挑拨。”
“你别忘了,我爹已经死了,我又常年见不到她,她心里会偏向谁你好好想想,别最后没扳倒我自己倒落得一身腥。”
刘胤张嘴想反驳,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确实是这样,阿拂不就是因此才把明微藏起来的吗?他若真去说,阿拂即便信了,心里也会对他不满。
明微千不好万不好那也是阿拂亲生的,他并不敢与明微相比自己在阿拂心里的地位……
刘胤瞬间蔫了,胸口气劲骤消,蔫头耷脑提不起劲来。
明微见状更乐,他惯会见缝插针,直击要害,与刘胤相处的短短时辰,便把他所在意所忌惮的事物摸了个七七八八。
孩童的天性又让他不知收敛,眼见占到上风,更是得意,背着手上前,绕刘胤先转几圈,边走边点头。
“嗯,朗目疏眉、仪容秀丽……给我娘当妾也算堪用,只是需得时刻谨守本分,莫以为我娘给你几分宠爱,或有子嗣傍身,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我爹那里你也勿要惫懒,晨昏定省为他守丧上香,恪守为妾之道……”
越说越过分,刘胤实在忍不了,一把抓住明微,在他气急败坏的叫喊中把人面朝下按倒在石凳上,拽下裤子,大掌重重落下。
“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不敬长辈,不识礼数,该打!”
说着又连扇几个巴掌。
明微又疼又怒,气愤道:“大胆!你个下贱的妾也敢殴打小爷?按本朝律法,妾室若敢以下犯上,当仗八十再行休弃,再不放开小爷,我就让我娘休了你!”
刘胤冷笑,打得更狠:“跟我谈律法,那你可知当众责骂皇帝是何重罪?朕若想罚你,你的九族都该给你陪葬!”
“我的九族?”明微一听,顿时乐了,立马嗤笑出声,毫不留情嘲讽回去。
“好大的口气,你如今不算我的九族?想动小爷,先自裁吧你,蠢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