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拯救世界了吗》偷了星星喂猫

5、第五章：涟漪的代价

　　拥有了五分钟的缓冲和“密钥”打造的匿名堡垒，梁盼芙的生活并未迎来曙光，只是从一场纯粹的噩梦，转变为一场需要高度集中精神才能勉强周旋的噩梦游戏。每一次“涟漪”袭来，都像是一次限时拆弹，而那根决定生死的引线，却总是藏在模糊的幻象和冰冷的倒计时里。
　　她开始学习像解读密码一样去解析那些碎片化的预知。不仅仅是事件本身，还有环境、细节、可能的关键节点。那点微薄的“能量”带来的思维清明感，是她唯一的工具。她贪婪地汲取着每一次干预成功后反馈来的微弱暖流，像沙漠旅人珍惜着最后一滴水，因为它意味着下一次，她或许能做得更好一点，能多救一个人。
　　然而，她很快发现，阻止悲剧，远不是跑到现场喊一嗓子那么简单。
　　这次的预知发生在市中心最大的购物中心，“星汇天地”。周六下午，人流如织。剧痛毫无怜悯地在她浏览橱窗时袭来，将她钉在原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眼前的景象扭曲旋转——
　　熙攘的人群，明亮的灯光。一部上行扶梯，运行到约三分之二高度时，内部猛地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嘎吱声！紧接着是剧烈的、失去控制的抖动和顿挫！站在前端的一个抱着婴儿车的妇女瞬间失去平衡，惊叫声被更大的机械轰鸣淹没，整个扶梯仿佛要解体一般……
　　【检测到时空涟漪。强制播报启动。缓冲时间：300秒。】
　　五分钟！
　　梁盼芙的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紧迫的计划性。她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不远处那部通往三层的上行扶梯——正是幻象中的那部！它现在运行平稳，载满了毫无察觉的乘客。
　　不能只是直播！等直播出去，再等人反应，根本来不及！那个女人，那个婴儿车……
　　一个大胆甚至鲁莽的念头冲垮了谨慎：她要亲自阻止！利用这五分钟，直接去关掉那部扶梯！
　　她像一枚被射出的子弹，逆着人流冲向扶梯下方的紧急停止按钮所在的位置。周围是欢声笑语，孩子们追逐打闹，情侣依偎低语，与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绝望的对比。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她声音发颤，挤开人群。
　　终于看到那个鲜红色的按钮，嵌在光滑的立柱上。她伸出手——
　　“喂！你干什么？！”
　　一声厉喝打断了她。两名商场保安快步走来，眼神警惕地盯着她正要按向紧急按钮的手。他们的表情写满了怀疑和制止。一个脸色苍白、行色慌张、试图去碰紧急开关的女人，在保安眼里，本身就是最大的安全隐患。
　　“那…那个扶梯！要坏了！会出事的！快关掉它！”梁盼芙急得语无伦次，手指颤抖地指着还在运行的扶梯。
　　保安皱紧眉头，打量着她：“坏了？我们没接到通知。小姐，请你冷静点，不要乱动消防设施。”
　　“是真的！马上就要断了！会死人的！”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绝望地看着保安身后，扶梯又平稳地送上去了一拨人。时间在一秒秒飞逝！
　　【缓冲时间剩余：127秒。】
　　脑内的提示音像催命符。
　　“你再这样我们要请你离开商场了！”保安的耐心耗尽，上前一步，试图隔开她和按钮。周围开始有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亲自干预的路被堵死了。绝望像冰水浇头。她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缓冲时间剩余：89秒。】
　　她猛地后退几步，背靠冰冷的立柱，在保安狐疑和围观的视线中，颤抖着掏出了手机，点开了“密钥”提供的那个漆黑的辅助直播的APP图标。
　　镜头开启，映出她绝望而焦急的脸，背景是商场明亮嘈杂的中庭。
　　“扶梯！三号上行扶梯！”她对着镜头嘶喊，声音因为之前的奔跑和争执而嘶哑破裂，“内部结构要断裂了！上面的人快离开！快跑啊！”
　　她的直播突然出现，以及这骇人的内容，让周围的顾客瞬间愣住，随即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
　　“扶梯要塌了？”
　　“真的假的？直播呢！”
　　“快看那边！”
　　恐慌像滴入水面的墨汁，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尖叫声响起，人群开始骚动，原本有序的人流瞬间变得混乱，人们下意识地想要远离那部扶梯，互相推挤冲撞！
　　【警告：直播内容引发大规模群体恐慌情绪。因果扰动率急剧升高。】系统的声音冷冰冰地评估着。
　　保安试图维持秩序，大声呼喊：“大家不要慌！不要相信谣言！”但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越来越响的惊叫和奔跑声中。
　　就在这时——
　　“嘎吱——哐啷！！！”
　　一声巨大的、金属扭曲断裂的恐怖噪音从三号扶梯方向炸开！紧接着是刺耳的电机关闭嘶鸣和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幻象中的一幕真实上演了！扶梯在剧烈抖动中骤然卡死、然后小幅度的逆行下滑！站在上面的乘客惨叫着失去平衡，滚作一团！婴儿的啼哭声尖锐刺耳！
　　万幸的是，因为梁盼芙的直播引发了恐慌，扶梯上部的人群在故障发生前几秒已经惊慌逃离了大半，且扶梯似乎并未完全断裂，只是卡死并小幅下滑。尖叫声、哭喊声、物品滚落声混成一片，场面极度混乱，但看起来似乎……没有出现最致命的碾压和坠落情况？
　　梁盼芙瘫软下去，靠着柱子，大口喘息，冷汗几乎浸透衣衫。阻止了……吗？
　　然而，灾难似乎有自己的脾气。
　　在一片混乱中，一位穿着讲究的老先生显然被突然失控奔跑的人群撞到，脚下踉跄，试图抓住旁边的广告立牌却抓了个空，重心一失，“噗通”一声重重侧摔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抱着腿再也站不起来。骨折的脆响似乎能穿透喧嚣，敲在梁盼芙的耳膜上。
　　他摔倒的位置，离那部故障扶梯很远。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恐慌性奔逃，他本应慢悠悠地、安全地逛着他的商店。
　　梁盼芙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位痛苦呻吟的老人身上，瞳孔骤然收缩。
　　直播早已因超时或混乱自动关闭。手机的震动将她拉回现实，是本地新闻的紧急推送：“星汇商场突发扶梯故障，多人轻伤，现场一度混乱，疑因突发恐慌引发踩踏……”
　　“踩踏”……“多人轻伤”……
　　她成功了？她阻止了可能发生的更惨烈的死亡。但她失败了？因为她预警的方式，直接导致了额外的伤害，一个原本安然无恙的老人此刻正承受着无妄之灾。
　　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彻骨的寒意，缓缓地爬上了她的脊背。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系统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着一种更复杂的、算法无法完全概括的评估意味：
　　【干预完成。主要目标（大规模伤亡）已规避。】
　　【检测到显著分支后果：次级伤害事件（踩踏、骨折）。】
　　【能量结算复杂化。因果扰动评估中……】
　　【警告：未来概率云紊乱度提升。后续预测可靠性可能出现偏差。】
　　“分支后果”……“因果扰动”……
　　这些冰冷的词汇像重锤一样砸在梁盼芙的心上。她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拨动的，是一张无比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网。救下A，可能导致B遭遇不幸。阻止一场灾难，可能引发另一场混乱。她不再是单纯的预告者，而是成了一个笨拙的、无法预料所有结果的干预者，背负上了沉重而可怕的道德枷锁。
　　她瘫坐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望着不远处忙碌的救护人员和被抬上担架的老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成功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深重的负罪感。
　　而在商场三楼栏杆旁，一个刚才也在混乱中躲避的、穿着黑色夹克、眼神阴鸷的男人，收回了看向故障扶梯和混乱现场的目光，低头划拉着手机。屏幕上，正是刚刚结束的直播录屏片段，画面里那个女人惊恐扭曲的脸被暂停放大。
　　他眯起眼睛，嘴角撇了撇，对旁边的人低声嘟囔了一句：“妈的，真邪门……这疯婆子好像有点‘东西’。上次老六那边的事黄了，是不是也跟她咋呼有关？去，查查这号人，看看到底是真邪门还是装神弄鬼搞我们。”
　　他收起手机，最后瞥了一眼楼下那个失魂落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女人身影，转身消失在依旧嘈杂的人群中。
　　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而梁盼芙还不知道，她刚刚支付的代价，远不止一位老人的骨折和她内心的负罪感。更大的危机，已被这扩散的“涟漪”，推送到了更近的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