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火》道格猫

4、惩罚

　　驾驶座上的女人今天格外沉默。
　　引擎平稳运行的声响是唯一的背景音，衬着这份寂静愈发令人心慌。虞眠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下颚线突出一种冷硬的意味。
　　自那句回家之后，她便再未开口，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副驾驶座上的浅唱。
　　浅唱蜷在座椅里，手指无意识的搅着校服衣角，心脏在胸腔里失序的跳动，她偷偷用眼角窥视虞眠，姐姐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比任何责任都更让她感到不安和……委屈。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委屈很莫名其妙。
　　她预想中不是这样的。
　　她以为会看到姐姐更明显的怒气，或许会有严厉的斥责，那样至少证明姐姐的情绪是因她而剧烈波动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仿佛她刚才那番幼稚笨拙的“表演”，根本没有落入姐姐眼中。
　　这种被彻底忽略的感觉，比预想中的责罚更让她难受，一股酸涩的细微怒意混着大大的失望悄悄的在心口滋生。
　　她做错了，又好像没有完全错？浅感觉自己好像变得不可理喻起来。但是，她只是……只是想被看见而已。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库，熄火，拔钥匙、解开安全带。
　　虞眠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迟疑，她推门下车，没有像往常那样绕过来，提前替浅唱开门，也没有等待，径直走向通往室内的门。
　　浅唱愣了几秒，才手忙脚乱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推开车门，小跑着跟上那道冷漠的背影。
　　玄关的灯亮起，冷白的光线倾泻而下。
　　浅尝磨磨蹭蹭的换鞋，低着头不敢看虞眠。
　　“过来。”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带丝毫温度。
　　浅唱身体一僵，慢吞吞的跟着姐姐走到客厅中央，暖黄的灯光本该营造温馨的氛围，此刻却只照出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与紧张。
　　虞眠转过身，面对着她，灯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浅唱完全笼罩其中。
　　她终于垂眸看向浅唱，目光像精密仪器般扫过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现在，回答我。”虞眠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刚才那个女孩，只是普通同学？”
　　浅唱的心脏猛的一缩，她抬起头，撞进虞眠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怒火，没有担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这种眼神刺痛了她，她固执地抿紧了嘴唇，拒绝回答。手写本放在口袋里，她不想拿出来。
　　虞眠似乎早就料到她的沉默，并不意外，也没有催促，只是往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身高的优势带来的压迫感是逐渐增强。
　　“摇头，或者点头。”
　　虞眠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是，或者不是。”
　　浅唱的手指掐进了掌心，看着女人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一股莫名的愤怒和伤心交织着涌上心头。
　　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为什么不能有一点点的失控？她宁愿姐姐生气的骂她，也好过这样像审问犯人一样对待她！
　　委屈的泪水迅速氤氲了眼眶，但她死死咬着下唇，憋了回去，倔强的昂着头，尽管眼眶通红，却依旧用沉默对抗着。甚至故意移开视线，不再看虞眠，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抗拒。
　　空气凝滞了，每一秒都像是在真空里被拉长。虞眠的目光依旧盯在她脸上，没有丝毫动摇。
　　长时间的僵持和对峙，耗尽了浅唱的勇气，那点可怜的、虚张声势的反抗，在姐姐绝对的冷静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她突然觉得待不下去了，这个空间让她窒息。她猛地转身，想要逃离客厅，逃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她的脚步刚迈出去，手腕就被一只温柔而有力的手牢牢攥住，纤细的腕部感到一丝轻微的疼痛。
　　“想去哪儿？”
　　虞眠的声音终于染上了一丝波澜，带着压抑的怒气。
　　浅唱挣扎了一下，想要甩开她的手，却是徒劳。虞眠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箍着她。
　　这下，浅唱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回过头，眼眶红的厉害，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愤怒又无助的盯着虞眠。
　　她用力地比划着手语，动作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放开我！你根本不在乎！你只在乎你的规矩！」
　　她无法发出声音，所有的控诉和委屈都凝聚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和剧烈颤抖的手指上。
　　虞眠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眼神深沉，并没有因为浅唱的指控而动怒，反而松开了牵制她手腕的手。
　　就在浅唱以为她终于要放弃的时候，虞眠忽然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轻易的将她整个人调转过去，背对着自己。下一刻，一股不能抗拒的力量按在她的后背上，迫使她弯下腰，上半身伏在了冰冷的沙发扶手上。
　　这个姿势太过屈辱，也太过熟悉——脑海中又闪过秦烟的低吟和姐姐冷峻的侧脸。
　　浅唱的大脑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脸上，她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双腿胡乱的蹬踢。现在似乎有什么偏离了轨道，预示着某种让她既害怕又隐隐期待的结局。
　　虞眠的一条腿轻轻地抵住了她的膝弯，压制了她徒劳的反抗，一只手稳稳地按在她的后腰，将她固定在这个无法逃脱的位置。
　　“看来，是我平时太纵着你了。”
　　虞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最终宣判般的冷意。
　　“学会了用沉默抵抗，学会了任性胡闹，甚至学会了……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注意。”
　　浅唱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被彻底看穿的心慌和羞耻，原来姐姐什么都知道，知道她那种拙劣的心思，知道她所有的故作叛逆都是为了什么。
　　“既然好好的话听不进去，那就换一种你能记住的方式。”
　　预想中的惩罚并未立刻落下，那短暂的、令人窒息的等待，反而加剧了每一根神经的紧绷。
　　浅唱伏在那里，脸颊贴着微凉的皮革，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和虞眠平稳的呼吸声。羞耻、害怕、委屈，还有一丝扭曲的渴望和被彻底掌控的期待在她心里疯狂搅动。
　　终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预料之中的痛感降临在她身后。不算太重，却足够清晰，带着惩罚的意味，透过单薄的校服布料烙印在皮肤上。
　　浅唱的身体猛地一弹，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被扼住的呜咽，她死死咬住嘴唇，手指用力抠抓着沙发皮革，指节泛白。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不疾不徐的落下，节奏稳定，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让她感受到足够的痛楚与羞耻，又绝不会真正伤到她，每一下都带着惩罚的意味，像是在纠正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而不是发泄怒火。
　　这种冷静的惩罚，比暴怒下的责打更让人难以承受。它清晰地传达着一个信息：你的行为幼稚且错误，需要被纠正，而我，有绝对的权力和能力来纠正你。
　　泪水终于冲破了防线，大颗大颗的滴落，迅速浸湿了皮质表面。浅唱不再挣扎，只是无声的哭泣着，肩膀微微耸动。所有的倔强和反抗都在这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下被击得粉碎。
　　少女像一只被剥开了坚硬外壳的软体动物，露出了里面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
　　惩罚还在继续，那稳定而令人羞耻的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浅唱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只剩下身后不断积累的热辣痛感和铺天盖地的委屈和羞耻。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规律性的惩罚终于停了下来。
　　按在她后腰的手松开了。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虞眠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听不出什么波澜，却似乎比刚才低沉沙哑了些：“现在，知道错了么？”
　　浅唱伏在沙发上，眼泪流得更凶。她点点头，发丝粘在湿漉漉的脸颊上，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以后还敢不敢用这种方式胡闹？”
　　浅唱用力的摇头。
　　一阵短暂的沉默，身后传来轻微的衣料摩擦声，似乎是虞眠蹲下了身。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拨开她脸上被泪水黏住的头发，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浅唱颤抖着，不敢抬头。
　　“浅唱，”虞眠的声音近在咫尺，清晰地传入耳中，“你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被忽视。”
　　女人语气平淡，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浅唱所有混乱的情绪。
　　“所以，不准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这是我惩罚你的原因。”
　　虞眠顿了顿，指尖拂过她滚烫的耳廓。
　　“你的所有权，在我这里，很多年前在那个角落找到你的时候就是了。”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带着绝对的宣誓和一种扭曲的温柔，狠狠撞入浅唱的心脏，碾碎了她的委屈，却令她莫名的心安。
　　她愣在那里，连哭泣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