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天南》昀柯橙

8、第八章

　　林牧念来寻人，结果看到这和谐又诡异的一幕，这和谐不必说，可这诡异就诡异在……等一下，这是在拍双人画报吗？哦，外加一个游隼，这时间和风景确实都不错，肯定很出片，但是，这两人不是应该在找路吗？
　　林牧念顿了顿，踌躇片刻，压下莫名的歉意，才决定打破这种和睦，“那个……两位，这路找的怎么样了，孩子们还等着呢。”
　　江洄被吓了一跳，面上强装着镇定，林牧念出声的瞬间，他便感觉到胳膊上一空，扫了一眼，果然，禾已经不见了。
　　“林首席，秦初联系上指挥官了吗？”黎溯微微转身，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林牧念摇摇头，“这儿没有信号，想要支援都要不到。”
　　“我们的位置还在边境线附近，有些偏僻，为了安全，还得再往中央区的方向走走，等有信号了，再联系支援把孩子们接走。”
　　“行，先回去，保证孩子们的安全最重要。”
　　简单交换了信息，几人便回去了。

　　待几人回来时，原本紧张的氛围终于得到了缓解。孩子们的状态已经基本稳定，不再哭闹，只是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的不安。
　　有个最小的孩子，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那稚嫩的脸庞挂满了泪痕。他哭累了，小小的脑袋靠在沈秦初的怀里，抱着沈秦初不松手，仿佛沈秦初就是他在这动荡世界中的唯一依靠。
　　他迷迷糊糊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快要睡着了，偶尔还会在睡梦中抽泣一下，让人心疼不已。
　　“怎么样？”为了不吵到怀里的孩子，沈秦初放低了音量。
　　虽然这孩子看着瘦弱，但七八岁的孩子抱时间长了也会肩膀酸，林牧念不动声色的上前，想把孩子接过来，可孩子的小手死死抓着沈秦初的作战服，隐约还有啜泣的声音。沈秦初立马轻拍孩子的后背，“没事了，哥哥抱着你呢，很安全。”
　　转而又对林牧念摇摇头，“一个小孩子而已，我抱得动，而且……”他的眼睛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某个方向，“我还算有一些照顾孩子的经验，放心吧。”
　　林牧念无奈，只好将黎溯的话低声重复了一遍。
　　沈秦初垂眸安静的听着，微长的睫毛如鸦羽一般，轻轻覆盖在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上。那睫毛浓密而整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好，和孩子们说一下吧，就说还得再走走才能收到支援，别让他们太过紧张。”
　　由于放低了音量，二人不知不觉离得很近。沈秦初说完后，微微抬头才惊觉，实在太近了，近到彼此的呼吸都仿佛能交织在一起，近到……彼此的目光都能轻易锁住对方的灵魂。
　　林牧念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距离对他而言，只要随意抬起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把人紧紧圈进怀里。然而，那抬起的手却犹豫着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每次握拳时指尖都因为过度紧张而泛白，内心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分明能感受到秦初对自己的情感，但秦初却时时与自己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他不该强求，他该尊重秦初的选择。终于，在他决定放弃时，刚好对方抬起了头。
　　周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林牧念的眼睛澄澈的像一片湖泊，清晰地照着自己心底的担忧和疑虑，引着自己沉溺其中。分明早已和自己说好，那人只是自己荒唐人生的片段插曲。可此刻，理性的弦还是几欲绷断，每一次试图拉扯回理智，都像是在与一股无形的力量对抗。鼓膜的心跳声亦震动不息，抗议着自己对这份情感的压抑和否定。
　　沈秦初怀里的孩子动了动，迷迷糊糊的喊着哥哥，二人像是被惊醒般，慌乱地错开视线，沈秦初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走，那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也自然被拉开了。
　　待沈秦初转过身，林牧念才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眼眶不知何时有些发红，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情绪，嗓子似被堵住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能出声。“我……”开口时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还有些沙哑，“我去告诉孩子们一声。”

　　一行人收拾的效率极高，眨眼间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沿着黎溯规划的路线走就能到达中央区内，只要到了中央区内，那群人无论有什么办法，也不敢妄自追进来了。
　　临行前林牧念拽住江洄，美其名曰殿后，可江洄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这可是可以黏着秦初哥的机会，林牧念竟然不要？这绝对不合理。
　　“怎么了？”
　　林牧念摇摇头，勉强的笑了一下，额前略长的发丝随着动作扫过低垂的眼睛，倒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江洄无奈地轻轻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掌心传递出的力量中带着一丝安抚，却又透着些许的无奈。之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黎沈扫了一眼看不出异常的沈秦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林首席的样子显然不是好事，可另一个当事人却依旧如寻常一般，耐心哄着小朋友，只在抬眼看见不远处低着头的林牧念时，目光暗了暗。
　　“林首席可有什么爱好？”
　　黎溯这一出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沈秦初并没有追究他读不懂气氛的行为。
　　“养花。”沈秦初不假思索的回道。
　　“你可有见过？”黎溯继续问。
　　“嗯，在我宿舍还有一盆，当初第一次搭档后他送的。”沈秦初似是在回想，无意识的勾勾唇角。
　　“什么花？”
　　“茉莉。”
　　“原因？”黎溯低头看了一眼终端上手绘的地图，以防他们走错方向。
　　“没什么原因，只是偶然提到，所以他就送了。”
　　黎溯也不是真的读不懂气氛，沈秦初不想多说，便很识趣地选择了沉默。
　　黎溯抬手点了几下终端，放下时被人牵住了衣袖，是在建筑中拉住自己的那个孩子。
　　“有什么事？”黎溯尽量把语气放缓些。
　　“大哥哥，还没和你们说谢谢呢。”孩子脸上的血痕已经被清理过了，胳膊上的擦伤也被用绷带缠好了。
　　“没关系。”黎溯的眼神较平时温柔许多，这样的神态和他的五官倒是相配些。
　　“哥哥，你们是北塔的士兵吗？”
　　闻言二人都有些意外，从始至终几人都没有表露过身份，那这孩子是怎么明确知晓的呢？
　　他似乎看出了二人的疑惑，继续说道：“是衣服，我曾见过这个衣服，我是中央区的公民，我叫霍宇。”
　　黎溯先是看了一眼沈秦初，对方立马明晰了他的意思，微微摇了摇头，得到答案后，黎溯才又把目光放在霍宇身上。
　　“那你知道抓你们的是什么人吗？”黎溯试探性的询问。
　　“知道，是北区的人。”
　　霍宇说着向后看了一眼，“只有我一个，那些孩子都是北区的人，正常我们都是被关在地下，今天是因为要做实验，所以才被带到地上了，碰巧就被哥哥们救了，也是庆幸。”笑容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沈秦初安抚性地轻抚霍宇的肩膀，那只手轻柔而温暖，仿佛带着无尽的慰藉。他心疼地皱眉，目光中满是关切与疼惜。
　　霍宇笑了笑，露出了几分他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气，“没事的，大哥哥不是来救我们了嘛。”
　　“那……你是怎么被抓去的？”沈秦初问道。
　　“我……我父母在几年前去世了，所以我就只好在这儿附近讨生活，来这儿多久……具体的时间我不知道，因为在地下时没有白天和黑夜，我只能大概估计有三四个月吧。”
　　霍宇眼尾微微垂下，那原本明亮的双眸瞬间黯淡了几分，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语气也落寞了几分，声音中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哀伤。
　　“还是那种拿不上台面的手段。”往常便像清泉般清冽的声音，现在更是滋滋的冒着寒气。
　　沈秦初抿唇，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接着握住黎溯的手腕捏了捏。
　　黎溯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轻拍沈秦初的手，沈秦初犹豫片刻，才将手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