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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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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私奔吧。”虚淮站在玉珠的床前,如此说道。
玉珠转了转因为失血过多而不太灵光的脑子,缓缓说出:“嗯?”
同样被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态度震惊的西木子停下了削苹果的动作:“我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西木子掩上门,恰好碰上池年,就说:“你来得正是时候,里面要私奔了,你去拦一拦。”
“哈?”池年一脸莫名其妙。
屋内,玉珠解释了‘私奔’的详细含义以及使用场景,无论哪一种都是不符合当下的场合关系的。
虚淮点头,顺从地换了一个说法:“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本想用‘逃走’这个词,但那个词太懦弱,他觉得不好。
玉珠看着他:“那你想去哪里?”
“都可以。”除了会馆,哪里都行。
玉珠又问:“你不喜欢会馆?”
虚淮没有迟疑:“嗯,不喜欢。”这里总是为人类和妖精的问题吵来吵去,他觉得这很没有必要,他不关心。
“虚淮。”玉珠摇摇头,无力地说,“抱歉,我还不能走。”
“我抱着你走。”
玉珠笑出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缓缓说:“你和我不一样。”玉珠身上背负着对明王的承诺,这绝不是可以轻易抛下的东西。
无论是做丫鬟,还是做死灵,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
“你是妖精,生来就是自由的,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是我不是,我不可以。”
虚淮几乎可以预见她要说什么,他不想要听下去。
“虚淮,你该走了。”玉珠望向他,“既然你不喜欢这里,那就去找个你喜欢的地方。”
虚淮感到一种被抛弃的失望:“那你呢?”
“我们会再见的。”玉珠肯定地说,“我会去找你。”
虚淮知道她不会和自己走,沉默站立了片刻,轻声说了句:“好。”
池年推门而入的时候,玉珠正看着窗外发呆。
他一挥衣摆,坐在她跟前的椅子上。
“西木子还以为你要跑了。”池年觉得他太夸张,也压根不信玉珠会跑路,她不是那种一走了之的人。
玉珠看他一眼,不说话,似乎是在猜池年是否还在生气。
池年有些不自然地询问:“手……好些了吗?”
玉珠抬起左边胳膊,甩了甩:“接上了。”
池年转而去看她的眼睛,嗯,眼睛上的伤口也没了。
不过这么一看,池年居然发现她眼角居然有颗痣,他不自觉盯着看了一眼。
“抓住无声了。”池年切入正题,“但他只承认盗窃罪,坚持没有杀害任何妖精。”
玉珠听了,也不意外:“审过了?”
池年却摇头:“你忘了,明王要你负责。”
“上次若木的事情你也参与过,你来审,记得一并算上。”
“也对。”玉珠笑了,“我不会让明王大人和池长老失望的。”
这场审判,也应该由她负责,而她将会把一切的账,一一算清。
池年盯着她:“但是之前的事,没有下一次。”
玉珠诡异地察觉到,池年已经不生她的气了。
“好的,池长老。”玉珠的语气像是在顺毛,“我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并且绝不会再欺瞒你。”
池年微微一愣,神色别扭极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只好闷声道:“你最好做到。”
池年走后,玉珠便从床上下来,原地蹦哒两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了之后,走出了这间屋子。
西木子不赞成地让她再静养一番,玉珠回绝了他的好意,只说:“还有一场审判在等着我。”
冰云城内,无声带着锁灵枷,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突兀的“玉珠大人”。
随即是一阵平稳的脚步声,无声视线从下往上,定格在她那张脸上。
玉珠在他面前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无声。
沉默似月光,悄然流淌。
“你不打算说些什么?”无声先开口,“我还是那句话,妖精不是我杀的。”
他继续为自己脱罪:“当时的情况明眼人一看便知,那皇帝是自己把自己弄死了,还把那小妖精也杀了入药,我平白无故杀他做什么?”
他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我没有动机不是吗?我为了什么理由杀了那妖精?”
罪人都会为自己做完整的辩护,无声见玉珠不吭声,接着说:“我承认我是偷了引魂灯,换了些钱,那不是因为会馆缺钱吗?而且我也打算还回来的……”
无声说了这么多,玉珠仍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食指无聊地在桌面上敲击,发出规律的信号。
无声被她这副样子惹毛了,阴沉着脸:“喂,你在听我说吗?”
玉珠终于把目光转到他脸上,收回了手:“你说完了?”
无声几乎可以说是瞪着她。
“说实话,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干坐在这里等上一个时辰,然后就定你的罪。”玉珠笑了,“五百年如何?或者关你到死。”
“毕竟,我是负责审你的判官。”她敲了两下实木桌,“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无声盯着她:“我没想到你这么记仇。”
“你还以为这只是偷窃罪那么简单吗?”玉珠简直对他的天真感到怜悯,她凑近无声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这是为了当下的和平,杀害妖精的罪名不能够让人类承担,你明白吗?”
“……传言是真的。”无声说,几近狠戾,“你是会馆的叛徒。”
“我只是在维护平衡,维护来之不易的和平。”玉珠承认这一点时,对自己感到讽刺。
无声提出反抗:“他们不会相信你说的,我要见池长老,他会支持我。”
玉珠冷漠地看着他:“没人是傻子,无声,如果有长老支持你,一开始我就不会再见到你。”
“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可是,总会有那一天。那个时候,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结束。
而玉珠该怎样面对无可挽回的那一天?
玉珠不知道,所以她才惊觉迷茫。她为什么要想这些呢?玉珠觉得这件事情太大,大到可以不顾这世间正努力生存的无数个体、无数生灵。
而她只是这其中的一份子,有什么资格站在高处俯瞰众生?
这场审判该结束了。
“其实我见过你,在一百多年的林府。”玉珠语气平淡,诉说着早已成为历史的故事,“你们协助劫匪,屠尽了林府上下。”
“你会在做梦的时候梦见那些死去之人的脸吗?”玉珠轻声说,“生命对你们来说是不是太轻了?”
“那些人……只有我记住了他们的死,并为此做出补偿,是吗?”
无声看着玉珠,眼里还是一片漠然。
那些死去的生命终究是葬送在这漠然的眼神中了。
玉珠站起身,不愿再多说一个字,决定落下最后的判文:“你们……会一直待在这里,为曾经犯下的罪孽买单。”
玉珠走出冰云城时,外头的天空还是湛蓝,没有一丝阴霾。
可是依然有什么东西,滋生在了玉珠的心底。
谛听终于久违地出现,他带来一份地图,和明王的口信。
走之前,谛听问起虚淮:“他去哪了?”
玉珠笑道:“他去追寻他想要的道路。”
而玉珠也会踏上新的旅途,没有谁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玉珠回头看了一眼和虚淮度过许多春夏秋冬的小院子,掩上了大门,再也不曾回来住过。
会馆的流言终于止息,无声作为众矢之的,永生关押冰云城,也算给这场闹剧画上句号。
等到众妖精察觉到玉珠许久不曾出现在西木子身边时,‘明王大人威武’之声,已传遍会馆各处了。
另一边。
坐落于青山古道之上,远离世俗凡间的一处偏僻院落内,楼台水榭,青松园林,其构造可谓精巧非常。
哪吒睁开眼睛,察觉到外人的接近。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门外,正是拿着明王的手绘地图,不知在山里迷路了多久的玉珠。
玉珠吐掉嘴里的叶子泥巴土之类的东西,把地图顺时针旋转了九十度,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来这地图是这么看的。”
哪吒站在青瓦之上,俯视着玉珠:“谁叫你来的?”
玉珠抬头,端正站姿,规规矩矩地行礼:“在下南玉珠,奉明王之命,前来拜哪吒大人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