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新娘是龙骑士》好龙的叶公

2、残郎

　　侯府别院比她想象中还要冷清。红绸和喜灯虽然挂着，却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是匆匆布置的。院里的青石板上长着青苔，墙角的杂草没人清理，那棵老海棠树的枝干上，红绒花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缕线头挂在上面。
　　菲利亚走到正屋门前，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门。
　　“砰！”
　　一个青花瓷瓶猛地朝她砸了过来，带着呼啸的劲风擦过她的脸颊，砸在门框上，碎成了一地瓷片。
　　“滚出去！”
　　屋里传来一个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菲利亚抬眼望去，房间里的陈设透着一股诡异的反差——正屋的桌子铺着大红的布料，墙上贴着“囍”字，可桌椅蒙着薄尘，窗户关得严实。只有几缕阳光从窗缝里钻进来，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
　　而在房间的中央，一个青年坐在轮椅上，正面对着她，满脸怒容。
　　顾小侯爷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黑发束在玉冠里，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容貌是东境贵族典型的清冷俊逸，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左眉骨处有一道浅疤，从眉峰延伸到眼角，添了几分凌厉。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左手紧紧握着靠在轮椅边的拐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顾利德抬起头，幽黑的眼充斥着冰冷的敌意，吐出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菲利亚看着他，忽然想起了来东境前的那个夜晚。
　　龙骑团驻地的篝火熊熊燃烧，烤肉香气弥漫在空中。几个龙骑士围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麦酒，嘻嘻哈哈地调侃着她。
　　“菲利亚，你真要去东境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听说东境人都穿宽袍大袖，弱不禁风的，还觉得咱们龙骑士是和畜生为伍的蛮子！”
　　“就是就是！听说你的未婚夫还是个残废，顾侯把你嫁给他，分明是看不起咱们！”
　　菲利亚喝了口麦酒，微微一笑：“看不起又怎样？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为了家族的长远发展，就算他是个脾气暴躁的疯子，我也能把他调教成温驯的羊羔。”
　　“哈哈哈！菲利亚，你可别吹牛！东境人心眼多，万一他给你使绊子怎么办？”
　　“使绊子？”菲利亚挑眉，拔出腰间的佩剑，“那就让他尝尝，西界龙骑士的厉害。”
　　回忆散去，菲利亚看着眼前暴怒的顾利德，嘴角勾起一抹平静的笑。就在这时，顾利德又抓起一个茶杯朝她砸来。菲利亚伸手一接，微微用力，“咔嚓”一声，茶杯瞬间碎成了粉末，她的手心却连一点血痕和碎片都没有留下。
　　顾利德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菲利亚走到他面前，语气直白得没有半点拐弯抹角：“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也知道你觉得我是你父亲派来监视你的工具。说实话，我也不想来东境，更不想嫁给你这个素未谋面的人。”
　　顾利德的身体僵了僵，眼神里的敌意淡了几分，多了几分警惕。
　　“我来这里，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而你父亲，是为了借助龙骑士的力量。”菲利亚继续说道，“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另一条路。但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顿了顿，碧绿的眼眸像质地纯净的翡翠，没有一丝的杂质：“我不想和你为敌，也不想和你勾心斗角。与其互相戒备，不如坦诚相待——你父亲想利用我，我也想利用这场联姻达成我的目的。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也可以……互相帮衬。”
　　顾利德沉默了。
　　他看着菲利亚，这个红发碧眼的西界女子，身上带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直白与力量。她的眼神清澈，没有东境人惯有的虚伪和算计，可也正是这份直白，让他看不透她的底细。他不知道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实力。
　　良久，顾利德才缓缓松开握着拐杖的手，语气虽然恢复了平静，却还是带着几分疏离：“你的行囊，我会让人送到隔壁。从今日起，你就住在侧院，没有我的允许，不要来打扰我。”
　　菲利亚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回到初来乍到的庭院，伊格尼沃正趴在地上打盹，看到她回来，立刻抬头起身。菲利亚拿起它的缰绳，带着它往侯府别院走去。
　　一路上，下人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有恐惧，有鄙夷，有好奇。还有些人在窃窃私语，说着“西界蛮子”“异兽”之类的难听字眼。菲利亚却毫不在意——她在西界的时候，跟着龙骑团去过最荒凉的边境，在野外扎过营，吃过生肉，喝过雪水，这点目光和议论，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侧院比别院还要简陋。说是“院”，也只有两间低矮的平房，还有一片光秃秃的杂草地。但菲利亚很满意，她把行囊扔在屋里，帮伊格尼沃搭了个简单的棚子。
　　伊格尼沃趴在棚子下，没多久就响起深沉的呼吸声。
　　金色的余晖洒在侧院的土地上，也洒在菲利亚的红发上。远处的侯府里隐约传来丝竹之声，与这边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菲利亚靠在门框上，闭着眼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艾尔蒙德血钻？”劳拉往上推起护目镜，手里举着的一管试剂发出噼啪炸响，整个炼金室顿时一片死寂。“放眼整个西界都凑不齐拇指大小的一块，东境那个贫民窟里居然有？还是一整座矿山？”
　　“嗯。”菲利亚倚在门框，若有所思盯着某处：“这是那个家族开出的聘礼，只要我和他们家的侯爵结婚。”
　　“唔……从长远来看，你和对方结婚是有利的。人家好歹也是个侯爵。”劳拉放下手里的试剂，开始研究自己的配方比重。
　　“这是家族高层决定的，于情于理我不会有什么意见。”菲利亚道，“我只是怀疑东境开出的筹码是否真实，因为政治联姻本身就是为了某种利益。”
　　“那就去调查吧。”劳拉开始进行第二次配比实验，“反正这是给你的聘礼，你有权接受。”
　　菲利亚睁开眼，车轱辘滚动的轻微声响变得清晰。
　　顾利德滚动着轮椅出现在她不远处，面无表情地说道：“关于你之前说的那番话，本侯想知道，你是否出自真心，绝无欺瞒？”
　　菲利亚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初次见面，两人起冲突时她说要“互相帮衬”“坦诚相待”的话。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菲利亚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轻笑一声：“不像你们东境人，我们说话做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只想完成家族交付给我的任务，对联姻产生的感情，暂时不做考虑。”
　　“正巧，本侯也是这么想的。”顾利德勾唇一笑，眸色暗沉。“与本侯结盟，本侯会给你想要的。”
　　“你父亲也想拉拢我。”菲利亚一手叉腰，一手状似无意搭在剑柄上。“想不到，被你们看不起的西界蛮子，也会成为你们东境人的抢手货。”
　　“各持所需罢了。”顾利德淡声道。
　　“聘礼就是顾侯交易的筹码。”菲利亚不着痕迹地打量坐在轮椅上的未婚夫，语气充满质疑。“你能开出比他更高的价码吗？”
　　“他没有你想要的血色钻石。”顾利德一针见血地拆穿生父为了拉拢龙骑士所编造的谎言，尾音微微上扬，明显是有十足的把握。“虽然有一整条矿脉，但并没有挖出稀有的矿石。”
　　菲利亚的猜测得到证实：“你有自己的情报网？”
　　“如假包换。”顾利德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隔空丢给她。菲利亚接过一看，是一块尚有余温的血色宝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
　　她瞬间瞪大了眼：“艾尔蒙德血钻？”
　　“这是本侯的彩礼。”顾利德道，“你可愿意与本侯结盟？”
　　感受着宝石中源源不断涌出的充沛魔力，菲利亚按下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面上不动声色，道：“在这之前，先让我看一眼真正的矿脉。”
　　顾利德的手忽然握紧：“无可奉告。”
　　菲利亚察觉不对，浓密的眉毛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府处处都是他的眼线，你我若想达成稳固的联盟关系，要先从表面夫妻开始。”顾利德说着，忽然瞟了眼旁边杂草丛生的院墙。“假戏真做，行夫妻之实。”
　　东境人行文表达都是文绉绉的做派，成语典故一个接一个地说，没有理解这些词的意思，就很难和他们沟通。
　　“我知道了。”菲利亚沉默良久，才慢慢理清顾利德说的意思：“你要我和你演戏？”
　　西界果然不需要太多弯绕，一句大白话就能说清楚。
　　“是。”顾利德喉间滚动，把后半句“孺子可教”的傲慢之语咽了回去，叮嘱道：“你既是本侯之妻，就要入乡随俗，遵守东境世家的风俗礼法。绝不能出错，好叫人抓住把柄。”
　　“行吧。”菲利亚把手里的血钻抛回，“我可以配合你，但以查验矿脉真假为前提。如果你骗我……”
　　二人交谈时，那条休憩的巨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金色竖瞳直勾勾望了过来。“……不管是你还是顾侯，联盟即刻作废。”
　　“等到合适时机，本侯自会带你去看。”顾利德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怎么称呼你？”
　　“菲利亚。”面前银光闪闪的红发骑士道，招手示意那条红龙过来：“它是伊格尼沃。”
　　“顾利德。”顾小侯爷道，“合作愉快，西界的龙骑士。”
　　“承让，东境的侯爵。”菲利亚勾唇一笑，伸手和自己的未婚夫象征性一握。
　　至此，联盟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