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少主不是人》莫桑黎

51、朝花夕拾

　　次日，许南栀在刺眼的日光下醒来，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她睁开眼，便看到蓝天林对着她淡淡地笑。
　　“看什么？”许南栀问。
　　“看你。”
　　“你醒了多久了？”许南栀说着伸了个懒腰，她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半个钟头吧。”对方看了看放在一边的江诗丹顿。
　　“就一直这么看着吗？”许南栀拉起被子，挡住脸，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嗯。”对方的话让许南栀有些意外，他掀开被子，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花。
　　“好看吗？”
　　“好看，就是瘦了点，你再这样瘦下去，我就换人了。”对于蓝天林的话，许南栀不以为然地吐了吐舌头，心想他怎么会舍得。“起来吧，小懒猪，今天有什么打算？”
　　“什么都行吗？”许南栀一下子来了精神，瞪大眼睛。
　　“什么都行，只要你说。”蓝天林的额头抵住许南栀的，目光中充满了满满的爱。
　　“太好了！你说的，不许反悔！哎呦！”许南栀跳起来，碰到前一夜摔倒的手臂，此刻那里已紫了一片。
　　“怎么弄的？”对方紧张地拉住许南栀的手。
　　“没事，不小心磕了一下。”许南栀抽回自己的手，“先弄些吃的给你，想吃什么？”
　　“不行。”蓝天林的态度却意外地强硬起来。他轻轻握住许南栀没受伤的那边手腕，将她按回床边坐下，自己则单膝蹲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眉头微蹙。“先处理这个。不然今天哪儿也别想去。”
　　他起身去取了医药箱，动作仔细地为她清洗那片瘀紫，微凉的药油被他用指腹温热，才轻轻地、一圈一圈地揉开。许南栀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还要逞强：“哎呀，真的不疼……”
　　“我疼。”蓝天林头也没抬，声音低沉却清晰地打断她。这两个字让许南栀瞬间安静下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甜甜的暖流涌遍全身。
　　他仔细地贴好纱布，才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松：“现在，这位伤员可以点餐了。想吃什么？今天由蓝主厨全程服务。”
　　许南栀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我要吃你煎的太阳蛋，要糖心的！还有烤吐司，要焦一点的！”
　　“好，下一次，不能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蓝天林在许南栀鼻子上刮了一下。
　　“遵命！”许南栀轻声回答，抛了个媚眼给蓝天林，蓝天林变转身去了厨房。
　　锅里煮着牛奶，蓝天林在另一边煎蛋，许南栀从洗手间出来从后面出现，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背上。
　　蓝天林回头趁机给了她个轻吻，嘴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快去穿衣服，很快就好了。”
　　她一转身进了房间，出来时，早餐已经在桌上摆好了：两杯牛奶，两个煎蛋，两段红肠，还有些许面包，简单的西式早餐。
　　吃过早餐，他们换好衣服出门。许南栀穿了情人节那天为自己精挑细选的羊毛大衣，走在街上，她挽着蓝天林，头靠在他肩上，一切是那么自然。
　　许南栀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暖，空气也变得清新，幸福的感觉蔓延开来。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蓝天林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第n次提出去医院的要求。
　　“没事的，就是这两天没休息好，也没好好吃饭，我答应你，如果再犯，一定去。”许南栀抬起一只手，像模像样的发誓。
　　“南栀，觉得很累是不是？”
　　“什么？”许南栀抬头诧异看着凝眉不语的蓝天林，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间攀爬。“别说这个，你说过了，今天做什么都陪我，是吗？”许南栀面向对方，倒退着行走，等待蓝天林的答案，直到蓝天林点头颔首。
　　“太好了！那我们先去游乐场吧。”许南栀跳起来，连同肩头的短发也跟着活泼地舞动，阳光下，头发泛着淡淡的蓝。
　　“好，今天都听你的。”蓝天林轻轻笑着，摸了摸许南栀的头，像大人呵护孩子一般。许南栀笑着再次将头靠在对方肩头，心里泛起淡淡的酸涩，蓝天林的话似乎透着某种预示，她隐约觉得有一些事即将发生，其实，她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看，我要那个。”远处有一个做棉花糖的车子，这种小食品是许南栀童年时的最爱。小小的一勺糖放进去，就会变出很大的一朵，像天上的云朵。那时候的许南栀总是弄不明白它是怎么变出来的，每次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因为那个时候，这个小小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奢侈品。现在的棉花糖，除了原来的白色，又增添了淡淡的蓝色和浅浅的粉色，还可以做成花朵的模样。许南栀跑过去给了钱，看着棉花糖越变越大，听蓝天林在一边接听电话。
　　“今天不行，有什么事我明天回去再说。”
　　许南栀看着对方挂断了电话，拿着两个棉花糖跑到对方身边，“给你一个。”
　　“我不要，都给你。”蓝天林怜爱地看着许南栀，许南栀撇了撇嘴，目光溜向不远处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孩子一步步地向这边走来，后面跟着个男人。孩子在许南栀面前停住，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盯着他，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许南栀蹲下身，同样地对孩子眨眨眼。
　　“这个给你吧。”许南栀递了一个棉花糖给孩子，这孩子好可爱，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胖嘟嘟的小脸，许南栀好想捏一下。
　　“不好意思，我们去找妈妈吧。”男人蹲下身，抱起孩子，向许南栀歉意地微笑。
　　“没关系，这个送给他吧。”许南栀将棉花糖递过去，看着他们父子俩走远。那个男人应该和许南栀年纪相仿吧？她也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对方不会给她这个承诺。

　　蓝天林的电话再度响起，又是那段特有的音乐，他们都知道是谁打来的。许南栀一下子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在对方要接起的那一瞬，抢过来扔了出去。
　　“你是怎么了？”蓝天林深锁双眉看着许南栀，气势不怒而威。许南栀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对视了片刻，她转身走开拾起手机，交在蓝天林手里，她听见对方在身后说话。
　　“怎么回事？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孩子生病了……”对方来到许南栀身边，眉头紧锁。
　　“回去吧。”许南栀说，打断了蓝天林的话，“我送你。”他们走出游乐场，许南栀开着车，直到到达机场，没再说一句话。
　　“对不起，宝贝。”蓝天林用力把许南栀抱在怀里，许南栀没有回抱也没有挣脱。“下一次一定好好补偿你。”
　　“好的，走吧。”许南栀看着蓝天林上了飞机，回身往回走。
　　“我终究还是抵不过孩子在你心里的位置。”许南栀嘲笑自己，她已经26岁了，可现在自己又是个什么样子？有种跌进万丈深渊的感觉，连老天都好像在嘲笑他，天色阴暗下来，空气变得很闷，看样子一场暴风雨随时可能降临，胸口也开始变得很闷，隐隐作痛。许南栀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游荡在街边。
　　突然，一股猛烈的外力将许南栀重重地撞倒在地上，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红色的跑车在他脚边停住，离她的距离大概也就十几公分。艳红的车身让许南栀联想到……血……
　　“活够了你？要死找别的地方去！”许南栀还在想着，叫骂声便冲进耳朵，猛击耳膜。她循声望去，落下的车窗探出一张美丽的脸，只是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副驾驶室的门打开，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满面红光，略微有些秃顶，挺着肚子来到许南栀身边。
　　“你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许南栀看着他挺着个大肚子，艰难地弯下身子，一双眼睛色迷迷地在自己身上打量。
　　许南栀没理他，目光回到把自己压在身下的人身上。
　　“你不打算起来吗？”此刻，周围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大多数人爱凑热闹的本性尽显。许南栀的问话，招来围观者的一阵唏嘘和白眼。
　　男子起身，一只手伸向许南栀，许南栀没有拉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番。一袭黑色装束，衬托出的冷硬线条显得有些消瘦，微微眯起的狭长双眼，透出些许嘲弄，让许南栀联想到对方，不过那眼神中又还多了些许不羁。
　　“美女，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又是那个油腻男的声音。
　　“我没事，不需要。”许南栀冷冷的回复。
　　“或者加个微信，有什么事可以联系。”
　　许南枝没再搭理他，拨开人群，在人们的赞赏和指责声中离去。当然，赞赏是给男子的，而指责则是属于她的。她早已习惯了世人的白眼，更懒得去取悦无聊的人群。她取了车向家的方向行驶，天空的云朵黑压压一片，像是要压下来一样。许南栀油门踩到底，飞驰在路上，头脑里一片空白。早上淤血的手臂，此刻有点湿湿的、黏黏的感觉。
　　许南栀一口气开车到家，刚迈进门，豆大雨点便落了下来，街上的人群落荒而逃。许南栀莫名其妙地唇边溢出一丝微笑，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南栀，没事吧？”小薇来到许南栀身边，“蓝先生呢？”
　　“没事，他回去了。”许南栀转身上了楼，又回到自己的房间，脱去外衣，果然，衬衫上印出一片殷红。她找出药品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生活就像时钟，一圈一圈地周而复始，许南栀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想念对方，一个人煮面，然后和着眼泪吃下去……
　　偶尔，许南栀也会想，是不是结束现在的一切？
　　……
　　今天是小薇的生日，许南栀被一群人拉着来到酒吧。嘈杂的音乐，嘈杂的人群，她知道小薇是想帮她缓解一下近日来阴霾的情绪。她真的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酒过三巡，人们多少都有了微微的醉意，许南栀悄悄地溜出去。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她驾着车驶入夜色中，夜幕丝毫没有掩盖酒吧的喧嚣，一扇扇透出灯光的窗口之下，又在上演着怎样的故事。
　　许南栀想结束这一切，这样的生活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如果可以选择，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后，还在校园里，和甜馨、肖楠、陆毓川在一起。她竟然又想起了他。
　　不知不觉中，许南栀已经远离了灯红酒绿的闹市区，四周一片黑暗。她加足了马力，在黑夜中风驰电掣。她决定离开，就在那一瞬，离开这里的一切，她竟然有一点小小的悲壮。让她结束这一切，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黑暗中突兀的亮光让她措手不及，她转动方向盘，避开亮光，车重重地撞在路边上。一瞬间，眼前亮如白昼，她又看到那个东西，和她有着同样面容，头上长着触角，身后拖着尾巴的怪物，鬼魅地对着他笑：“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想我吗？……”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如此空洞。然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说

　　[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