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少主不是人》莫桑黎

41、那些生活的痕迹

　　时光如白驹过隙，恍惚间，大一的生活即将画上句号。许南栀好似独自置身于一汪平静的湖泊，湖水清澈而平静，将往昔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肖楠真的走了，办理了休学，铺天盖地的谣言在他消失之后，经过狠狠的抨击后的沉淀，也悄然平息，肖楠，陆毓川这些曾在她生命里激起层层涟漪的名字，如今在她心中已掀不起半分波澜，她终于得偿所愿，过上了那朝思暮想的平淡生活。
　　大学生活是她的桃花源，岁月静好，波澜不惊。
　　直到陆毓川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静谧的湖心，惊扰了这片完美的平静。那日阳光慵懒，他寻到她面前。许南栀抬眸，不耐的神情如阴云般迅速掠过脸颊。
　　“肖楠明天回美国了，今晚我们给他饯行，你也一起来吧？”他的话音落下，仿佛在湖面上荡开层层涟漪。许南栀脸上的不耐渐渐褪去，沉淀为一种近乎凝滞的平静。她早有预感，只是未曾想，这一天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他终究是要走了。
　　“好，我会去。”往事如潮水猝然倒灌，瞬间淹没了她的心绪。那些欢喜的、悲伤的、心动的、失落的瞬间，如同陈旧斑驳的胶片电影，在脑海中断续闪回，无声却汹涌。
　　“晚上我来接你，”陆毓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不会让其他人对你的身份起疑。”
　　他依旧这般，细心周到的能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分明。许南栀心底微微一动，轻声道：“你怎么…总能想的这么周全？”
　　夜幕低垂，华灯渐起。陆毓川如期而至，来接许南栀。
　　她生平第一次穿上了那件优雅的洋装，细腻的衣料衬得肌肤胜雪，裙摆在夜风中荡开温柔的弧度。她戴上了那对一直深藏于抽屉底层的山茶花珍珠耳钉，微凉的触感贴上耳垂，仿佛一场无声的仪式——她要以最郑重的姿态，去赴这场与过去的告别。
　　“今晚很美。”陆毓川看到她时，眼底确有显而易见的惊艳。许南栀唇角轻扬，勾勒出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浸在月色里的浅笑。
　　车子最终缓缓停驻在肖楠家楼下。许南栀微微一怔，眉头轻蹙，探寻的目光投向陆毓川，无声地询问着将送别宴设于此地的用意。
　　“聚会定在肖楠家里。”他低声解释。许南栀不再多言，只随他一步步拾级而上，如同步向一个未知的审判场。
　　“姐姐今天好美啊，”楼道里巧遇下楼的姜阿姨和小十一，“姐姐好久没做好吃的了，隔壁哥哥家好冷啊。”十一稚嫩的声音，好像还在盼望着什么。
　　“十一，姐姐有事，我们出去玩。”是姜阿姨的话，捂住小家伙的嘴，小十一抱了抱皮球下楼了。
　　一阵眩晕感袭来，许南栀差点跌下楼梯，陆毓川一把扶住。
　　“还好吗？”
　　“没事。”许南栀转过身，轻轻拭去眼角泪水，“给我一分钟”。她深呼吸调整情绪，很快换上笑脸，“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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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楠的公寓里，灯光是暖昧的昏黄色。几位朋友携着各自娇俏的女伴谈笑风生，推杯换盏间，空气里弥漫着欢声笑语，几乎要将人溺毙在这片虚假的繁荣里。
　　就在这时，一个刚从卫生间回来的朋友忽然停下脚步，像是无意中窥破了什么秘密般，脸上瞬间堆满了惊奇，目光直直扫向某处，“你们猜我在卫生间发现了什么？肖楠你小子可以啊，金屋藏娇？洗手台上，可是有女生的洗漱用品哦！”这句玩笑如同巨石天降，砸得许南栀开始发抖。她猛地看向肖楠，随即又慌忙垂下眼睫——她不必担心自己露出马脚，因为此刻所有好奇又促狭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肖楠身上，等着他的答案。
　　“是女朋友的。”肖楠依旧是那副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自信模样，回答得掷地有声。
　　“那女朋友人呢？怎么没带来？”酒过三巡，又或许是因着这是最后的相聚，众人生出几分大胆，竟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摆明了不肯轻易放过他。
　　“把我踹了，不要我了。”肖楠意有所指地说道，随即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声音扬高，盖过了所有窃窃私语，“敬友谊！敬自由！敬未来！”
　　“别开玩笑，还有不要肖总的女人，你可是女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能成为肖总的女人那得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许南栀的心口。在众人哄笑着举杯的喧闹中，她悄然离席，躲到了昏暗的阳台。他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些东西？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这说那样的话？他的话语让她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夜风拂起她的发丝，那轻柔的触感，仿佛在无声地抚慰着她内心无处诉说的孤寂。
　　“我明天就要走了。”肖楠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身后传来，“还有什么事，是我能为你做的？”
　　他的出现让许南栀陡然挺直了背脊。她旋即转身，对上他的目光——他还是那样，帅气依旧，如她初见她时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却多了几分她读不懂的深沉。
　　“那就……”许南栀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尽嘲讽的笑，话语里浸满了连她自己都难以吞咽的苦涩，“给我介绍个富家公子认识吧，让我也能从此衣食无忧，飞上枝头。”
　　那苦涩，如同最浓郁的黑咖啡，在她舌尖猛烈地蔓延开来。
　　“陆毓川不就挺好吗？”肖楠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轻轻巧巧便刺入许南栀最痛的神经，“他家境殷实，虽非顶级富豪，保你衣食无忧绰绰有余。还有季宴礼……”
　　“肖楠，你疯了吗？”许南栀骤然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钻心的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但凡是和你有关系的，统统不行！”她在心底发誓，今夜之后，与此人，此情，此境，永诀。不听，不见，不念。
　　“还有，把我用过的东西……全部处理掉。”她几乎歇斯底里都低吼。
　　“公寓的钥匙留给你……”肖楠却像是没听见，将一串冰凉钥匙塞进她手里，仿佛试图抓住最后一缕虚无的联系。
　　话未说完，钥匙便被许南栀决绝地扔回他怀中。
　　“肖楠，我们说好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像个小姑娘一样，只会让我看不起你。那天……我已经用我的……还清了所有我欠你的。我不会替你照看任何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祝你从此，一路皆坦途，所遇皆良人。我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踏出他的家门，将每一寸弥漫着回忆的空气，彻底隔绝身后。今夜，她必须与过去做个了断。
　　“我送你回去。”陆毓川立刻追了出来，沉默地走在她身旁。夜风微凉，吹不散心头的滞重。
　　“我有点不太舒服，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也好散散酒气。”有点微醺的许南栀拒绝搭乘陆毓川的车，于是陆毓川就静静的跟在身旁，不吵，不闹，不言，不语。
　　“能告诉我原因吗？”一路无话，到达许南栀公寓楼下，他终于在她身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许南栀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对不起，”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待你的女孩。”
　　话音未落，她已快步上楼，任泪水肆意奔涌。她对陆毓川满怀愧疚。
　　她知道陆毓川喜欢自己，倘若没有肖楠，或许她会欣然接受这份爱意，但是偏偏他们是好哥们，即便所有人都断了联系，肖楠和陆毓川也不会，她若接受了陆毓川，总有一天会与肖楠再次碰面，见不到肖楠，她还能试着将他遗忘，可一旦见面，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她不能这么做，因为那样对陆毓川太不公平。
　　这场盛大的离别，宛如宿命的安排，逼她在爱情与友情、过往与未来之间，做出了最痛彻心扉的抉择。
　　或许，这彻底的割舍，也是她走向真正新生的唯一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