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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名花有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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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聊了多久,外头的雨水这会儿小了许多。一纸信条无形穿过街道,透过屋门飞向花雨墨,打断了她想说的话。她接住信条,信条变幻成几个金色的字浮现在她们面前。
信条上写着:师姐,人醒了。
苏落枫一猜便知道,是废墟遇到的那个女孩。睡了一天一夜,她总算是醒了。
花雨墨不打算再继续纠结苏落枫,转身出了屋。
大娘走了出来,只是手里多了条粗布,她将粗布递给了苏落枫。
“擦擦吧。”
苏落枫刚接过粗布,她便又道:“你说你也是,知道给自己换身衣裳,也不知道把头发也擦干来,你一个姑娘,身子又弱,可别着了凉。”
苏落枫方才只让小诺替自己换了身衣裳,还没来得及让小诺把头发弄干,就见着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正想解释,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姑娘?大娘方才是唤她姑娘!
她先前明明用圣心石的灵力掩盖了自己,即使她用不了灵力,圣心石的掩饰也不会散去,而且她是连外表都加以掩饰了,怎么大娘还能看出她是女子?难道是说错了吗?
她试探地问了句:“大娘,您是不是说错了?”
大娘也是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苏落枫说的是什么。猛然间,她反应过来,苏落枫现在是男儿相,她刚刚是没管住,唤了声“姑娘”。
不过都已经说了,而且她也没有说错,便索性道:“我没有说错,你不就是位姑娘吗。”
苏落枫有些惊讶:“你怎会知道我是女儿身?”
大娘笑笑,道:“自是看出来的,我见的人多了,自然就看出来了。”
“不可能!”她忽然起身,脸色有些阴沉,“你怎么会看得出来,你究竟是何人?”
大娘似乎被吓住了,半天都没有出声,只是直直看着她看。
正当苏落枫要再次开口时,她不改面色地走近苏落枫仔细看了看,随后坚定地道:“生的水灵灵的,怎么看也是个姑娘家呀。”
什么?
苏落枫往后缩了缩,心里想着:就因为这样才看出来的吗?不,不可能!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见大娘一把将她摁回座位上,打断了了她的思绪。
大娘抓过她手里的粗布,解下她头上的红色发绳放在她手中,小心翼翼为她擦拭着头发,像位慈祥的母亲一般,声音亦是温柔。
“别纠结这个了,头发还湿着,可别着凉了。”
她顿时呆愣住,那股冲动被硬生生地压在了手中。
“怎么了,不作声愣什么神呢?”
大娘的声音将她拽回了神,她渐渐释去冲动,道:“没什么。”
她有些不适应别人给自己擦,抬了抬手想说:“我自己来便好。”可她还是放下了手。
有了感知后,她能感受到寒冷,也能感受到了舒适,来着大娘的温柔的舒适,而她似乎有些贪婪这份温柔。就这样,她沉默了很久。
良久,大娘不经意问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苏落枫迟疑了许久,才道:“我姓苏,叫苏......”又犹豫了一下,“苏筱,叫苏筱。”
“那可真巧,我也姓苏,叫……”大娘停下了手来,想着自己的名字,半晌,才歉意地笑了笑,“时间久了,我都忘了自己叫什么,见笑了。”于是又继续给她擦拭着头发。
苏落枫也没有在意,随口问了句:“您的家人呢?”
她来的时候在这里看到了一些孩童和男子的东西,才好奇问了一句。
大娘回答得很平静:“还没回来,在外面。”
“可您这屋子,更像是一个人在住。”
孩童和男子的物品是被擦的很干净,但看着很久没人用了。而且,除了那两扇门里不知道有什么,这里便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副桌椅,若没有那两扇门,这估计是一间小屋。
“因为他们不回来了,”大娘的平静在这瞬间被打破,声音变得有些郁闷,“他们已经不在了。”
她无力地擦拭着苏落枫的头发,讲起了她的故事。
大娘本来有个丈夫和一个儿子,十年前丈夫在一次砍柴回来的途中意外身亡,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具干尸。儿子在五年前成婚,后来其妻子因貌美被李家二公子看上,曾多次被找上门。妻子不愿随他,便被强行带走毁了清白,于是自尽身亡。儿子想替妻子讨回公道,却被暗中毒死。
李拾闻之所以没有被官府抓走,是因为他们买通了官府。李家以此横行霸道,许多百姓都惧怕不已。
大娘看向那两扇门:“那两扇门,有一扇门里,是他们的房。”
不知不觉间,苏落枫手里的发绳已经干了,外面的雨也不知是何时停的。
她拿起发绳重新束好发,转而对大娘道:“您放心,他会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而付出代价。”便当是今日的回报。
雨后吹起了清风,苏落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娘的视线中。
大娘拿起了床榻上叠得整齐的衣裳,摇了摇头:昨日给她的披风她也没有披上,今日给她的衣裳也没有穿,这孩子。
雨停后,路上许多积水,苏落枫徒行了一个小时,才到了不远处的城中,只见城门上写着:云安城。
云安城不是什么大城,没有什么热闹的地方,再加上李拾闻的蛮横,城中的人更是鲜少出门。
花雨墨回到客栈中时,女孩刚回了精神,在她还未到时,女孩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
女孩看着陌生的地方,又见着眼前陌生的面孔,不时地害怕。
“你们是谁?”
“姑娘莫怕,在下成远文,他们是在下的师兄,明楚轻和林空云。我们都是山雨门的弟子,不会伤害你的。”
说罢,成远文向前了几步。
“你别过来!”
女孩害怕地往角落缩去,不想让任何人靠近。
成远文立马停在了原地,又努力解释。
“姑娘,你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先冷静些。”
“我不听!”
女孩捂着耳朵,根本听不进一句话,似乎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刚回来的花雨墨淡淡开口。
“我们在废墟里找到了一个男孩。”
一说到男孩,女孩便放下了手,她喃喃开口。
“真的?”
花雨墨抬起手托起一缕灵力。
“你觉得,真与不真?”
灵力里展现出废墟结界里的画面,看着画面中男孩安静的模样。
女头慢慢爬出了角落,口里喃语:“小淮。”
随后,画面消失,花雨墨平淡道:“冷静下来了?”
女孩渐渐卸下防备,声音清淡了些许:“你们想怎样?说吧。”
花雨墨在桌前坐下,不慢不紧地喝起了茶,问女孩:“你是谁?那个男孩又是谁?”
女孩镇定回答:“我叫娜得,他是我弟弟,叫任淮。”
“起火的时候,你可在?”
娜得埋头想了想,半晌才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花雨墨看向成远文,而成远文只是摇了摇头,于是她继续问道:“你弟弟死了,你可知晓?”
娜得猛然一怔:“小谁他……”
花雨墨毫不在意她此刻的心情,又问了一遍:“你可知晓?”
“我……”娜得低下头,声音有微颤,“知晓。”
“最后一个问题,”花雨墨的语气变得凝重,“火,是你放的?”
“不是。”娜得回答得很快。
顿时,成远文脑海里响起一声琴音,那是音灵给他的回应,说明娜得撒谎了。
成远文站出来喊道:“你撒谎!”
娜得十分坚定道:“我没有撒谎,你莫要胡言!”
林空云厉声道:“音灵是不会出错的,你还要撒说吗?”
“我……”娜得开始胆怯,见着他们威严审视的模样,她心中莫名荒凉,失望的埋下了头:“既不信我,又为何要问我,这难道就是你们山雨门的作风吗?如果是的话,还请你们莫要插手了,反正这也只是草命微贱之事,你们就应该去斩妖除魔,一生都风风光光。”
花雨墨放下茶水,道:“行了,何必步步紧逼。”她起身走向娜得。
娜得见她靠近,往后缩了缩,不想再接近任何人。
她坐在娜得旁边,不改声色道:“你不必害怕什么,他们只是不太会说话,不会害你,反倒,我们会帮你。”又向娜得伸出了手,“我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愿意回答。”
娜得本是不愿,但犹豫了一下后又缓缓将手放在她手上。
“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握住娜得的手,通过与娜得的接触,她从娜得的记忆里看到了那个男孩。男孩倒在血泊中,浑身的伤,奄奄一息尚存而地上还映出了两道人影,随后记忆便一片漆黑了。
看来,娜得的回答确实无误,可为什么音灵又说她撒谎了呢?
她看着娜得的眼睛,问道:“你弟弟身上原本的结界,是否与你有关?”
娜得看着她眼里透出煞人的气息,诚实地摇了摇头:“无关。”
这一次,音灵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方才那次,真的是误判吗?花雨墨也并没有在娜得的记忆中看到啊。
“滚开!都给本少爷让开!”
外面的嘈杂声将这一切打断。
几人从窗户望去,一位穿金戴银的富家公子骑着骏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还不停地用手里的马鞭抽打着行人。
“快走,李二公子来了。”
那人,正是李家二公子,李拾闻。
人们纷纷让开,即使物品被毁坏,他们也只能等李拾闻走后才敢去收拾。
街道上人流拥挤,却唯有苏落枫往人流逆向行去。
她并不知道人们何如此惊慌,只知让他们惊慌的源头似乎是在前方。
人流拥挤,她寸步难行,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群挤到了街道中心,还未等她站稳脚跟,就见一人骑着骏马朝她奔来。
那人并没有想停下的意思,嘴里还骂道:“瞎子!滚开!”
唯见那人一鞭挥下,她来不及闪开,下意识想用手抓住。
鞭子许久未见落下,她好奇地放下手,唯见自己面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花雨墨。
楼上的几位少年看了看身旁,自己的师姐早已不见踪影。
花雨墨紧抓着鞭子,用力一扯,将马上的人拽了下来。马发出嘶吼,胡乱冲撞跑掉了。
李拾闻摔得一个疼,立马跳起来,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此时也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花雨墨抽了抽手指,只听一声惨叫,李拾闻的脸颊瞬间肿红。
她冷声道:“你又是哪个不长嘴的?”
李拾闻恼怒地瞪着她,注意力却被她的美貌吸引,顿然起了心思。
“敢如此说本少爷,劝你想现在赶紧来讨好本爷,要是伺候好了,没准本少爷一个高兴,就给你一个名分。”
花雨墨见他那猥琐的样子,觉得恶心至极。正想动手暴揍他一顿,却见身后的苏落枫忽然牵住自己的手,对着李拾闻道:“不好意思,名花有主,你还是往后稍稍吧。”
花雨墨整个人都呆愣住,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
李拾闻看着苏落枫憔悴不堪的模样,不禁大声嘲笑。
“哈哈哈~就你?”
听着恶心的嘲笑,苏落枫甩开花雨墨的手并往她身后退了一步,道:“就她。”
花雨墨先是看了一眼身后的苏落枫,顿了一下,又看向李拾闻,眼里闪过一抹杀意,瞬间将他轰到十几尺外。
李拾闻摔了个疼,嘴角还有些鲜血,害怕得狼狈而逃,走时还丢下一句话:“你们给本少爷等着!”
围观的人也偷偷笑了他一番。
见事情已经解决,苏落枫往后边退去想要溜走。
刚一抬头就见花雨墨拦去了她的去处,并抓拽着她去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子里。
巷子里十分灰暗,眼前的面孔迷糊又清晰。
苏落枫甩开她的手,烦躁地道:“你做什么?”
花雨墨冷着声质问:“你方才又在做什么?”
“你没有眼睛看吗?怎么,嫌弃不成?”
“不对!”花雨墨脸色变得阴沉,声音十分沉冷,“你,看了我的记忆。”
苏落枫不改面色,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没有。”
方才她牵着花雨墨的手时,确实通过接触偷看了她部分记忆,而现在心脏处还隐隐作痛,她只能强忍着。
花雨墨将她逼到墙边:“你不用装,我知道你看了我的记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微微垂眼,事情败露,她也不再隐藏,忍着痛草草言了几词:“娜得,任淮,死亡,在大火之前。”
“没有了?”
“怎么,你没有音灵帮你分辨真假?”花雨墨没有说话,她继续道,“那还真是可惜。”
她用力将花雨墨推开,从她身旁走过,还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真是痛死,这人怎么跟个死棍壳一样!
花雨墨沉默了几下,突然道:“你的心脏是不是很痛?”
她停住了脚步,花雨墨是怎么知道的?应该只是猜的。她声色依旧平淡,道:“你可真无聊。”
花雨墨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说词,倒还有些嘲讽。
“明明之前见你还好好的,可如今却面色苍白憔悴不已,是连灵力都使不出来了?”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苏落枫想起昨日在湖中的事情,现在想来,应该她所导致的。
她转过身低声道:“所以,是你?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
“不是你?那会是谁?”
想起那股拽她们入湖的灵力,或许那湖底藏着什么东西。她二话不说转身走出巷子,想再去一次湖中。花雨墨也想知道那湖里有什么,自然也跟了上去。
天空渐暗,许是又要下雨了。
走出城门,恰好撞见花雨墨的三位师弟,他们带着娜得往废墟的方向走去。
他们并没有认出苏落枫来,她也没有太在意,匆匆往镜湖走去。在经过娜得身边时,娜得的眼睛不经意间闪过一抹绿光,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连娜得自己也没有发现。
她走后,花雨墨也跟了上来,却被明楚轻拦住。
“师姐?你这是要去何处?”
花雨墨没有回答,看了一眼娜得,问道:“你们去做什么?”
娜得埋头低声道:“我想去把阿任安葬好。”
转头见苏落枫就要走远,她便没再过多停留,连忙跟上。
两行人各行其路,只是没走多久天空就下起了雨,一开始的雨水还算小的。
三位少年互相看了看许久,直至林空云开口。
“伞呢?”
成远文手里除了一把折扇什么也没有,于是他们看向了明楚轻,明楚轻茫然道:“你们没拿?”
林空云道:“我以为你们拿了。”
成远文道:“我以为楚诚拿了。”
“楚诚”是他们对明楚轻的称呼。
明楚轻也道:“我以为阿远拿了。”
林空云一脸无语:“以为什么以为,一把伞能打四个人吗?”
明楚轻不服气地道:“你不也没拿吗?”
三人争吵间,丝毫没有人注意到娜得。她看着那一滴一滴打在自己身上的雨水,心跳此时变得急促,脑海里满是血腥画面。恐惧瞬间占满她全身,她蹲在地上,身躯不断地颤抖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