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落时见你》木冰然

15、胃病

　　物理竞赛复赛的集训进入白热化阶段，四月的午后总带着几分沉闷的燥热，教室里的吊扇嗡嗡转着，吹不散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顾纪筠盯着黑板上复杂的电磁场图谱，指尖不自觉地按了按小腹——从早上起，胃里就隐隐作痛，他以为是没吃早餐的缘故，啃了片陆明宇带来的饼干便没在意，可此刻那痛感竟像细密的针，密密麻麻地往深处扎。

　　“接下来我们分析这道复赛真题，涉及涡流效应和能量守恒的结合……”讲师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顾纪筠的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额角渗出冷汗，握着笔的手开始发颤。他想撑着桌子站起来，刚一动，胃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手肘重重撞在桌沿上，发出闷响。

　　“纪筠？”坐在旁边的宋寒山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转头时正好看见顾纪筠苍白的脸和紧蹙的眉峰，他瞬间站起身，伸手扶住顾纪筠的胳膊，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冷汗，心猛地一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纪筠咬着下唇，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轻轻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胃。林溪也慌忙凑过来：“是不是胃病犯了？我这里有温水……”

　　“别乱动。”宋寒山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他弯腰将顾纪筠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起身，“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可能只是老毛病，歇会儿就好……”顾纪筠虚弱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胃里的疼。宋寒山却没听他的，半扶半抱着他往教室外走，步伐又快又稳，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覆着一层寒霜，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几分：“都疼成这样了还嘴硬？之前让你按时吃饭，你听了吗？”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责备，顾纪筠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宋寒山的侧脸，只见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耳尖却不是往常害羞的红，而是透着几分压抑的焦躁。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早上是因为赶做一道错题集忘了时间，可疼得实在没力气，只能任由宋寒山扶着往前走。

　　走到教学楼门口，宋寒山突然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语气短促而沉稳：“把车开到实验楼门口，现在。”挂了电话，他低头看向靠在自己怀里的顾纪筠，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却还是带着点没压下去的火气：“再忍忍，马上就有车了。”

　　顾纪筠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辆黑色的路虎缓缓驶到面前，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人恭敬地喊了声“宋先生”。宋寒山没多说，打开后座车门，小心地扶着顾纪筠坐进去，又细心地给他垫好靠枕，才绕到另一边上车，关上车门的瞬间，他转头看向顾纪筠，眉头依然皱着，眼神里却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冷风轻轻吹着。顾纪筠靠在椅背上，胃里的绞痛缓和了些，他看着宋寒山紧绷的侧脸，小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不是生气你麻烦我。”宋寒山忽然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是气你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明明知道胃不好，还总不按时吃饭。上次住院的教训还不够吗？”

　　顾纪筠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他知道宋寒山是担心他，可那句带着火气的质问，却让他心里泛起一丝酸涩的暖意——长这么大，除了爷爷，还没人会因为他不吃饭而这样生气。

　　路虎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宋寒山没再说话，只是时不时转头看一眼顾纪筠的脸色，见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才拿出手机给医院打了电话，提前安排好就诊。顾纪筠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被宋寒山这样带着点怒气地惦记着，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时，宋寒山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伸出手想扶顾纪筠，却在碰到他手臂的瞬间，动作轻轻顿了一下，语气不自觉放软：“慢点，我扶你。”

　　顾纪筠抬头看他，只见宋寒山的眉头已经舒展了些，眼神里的火气褪去，只剩下满满的担忧。他轻轻握住宋寒山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忽然轻声道：“宋寒山，我以后会按时吃饭的。”

　　宋寒山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却还是故意板着脸：“最好是这样，不然下次我直接把你锁在身边盯着你吃。”

　　顾纪筠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胃里的疼痛仿佛又轻了几分。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