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落时见你》木冰然

16、朋友

　　诊室里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医生按压腹部询问症状时，顾纪筠疼得闷哼一声，下意识攥紧了身侧的衣角。宋寒山站在他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医生的动作，手指蜷缩成拳，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直到听见“急性胃炎，需要输液缓解痉挛”的诊断，紧绷的肩线才稍稍松弛，却又立刻被更深的懊恼取代。

　　他跟着护士去取药缴费，脚步快得几乎带风，黑色的风衣下摆扫过走廊的地砖，留下一串急促的声响。等他拿着输液袋回到观察室时，顾纪筠正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却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的，输完液就好了。”

　　宋寒山没接话，只是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帮他调整好枕头的高度，又将输液管上的流速调至适宜的速度，指尖碰到顾纪筠微凉的手背时，动作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道：“说了多少次，早餐不能省，你总当耳旁风。”

　　这话里的火气比刚才淡了些，更多的是藏不住的心疼。顾纪筠看着他垂眸调试输液器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我错了，下次一定记得吃。”

　　宋寒山抬头看他，撞进一双带着歉意的明亮眼眸里，到了嘴边的责备瞬间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从包里拿出顾纪筠的物理笔记，翻到集训时没讲完的章节，轻声道：“医生说要输两个小时，我给你讲讲刚才落下的知识点，省得你回头又要熬夜补。”

　　顾纪筠点点头，靠在枕头上认真听着。宋寒山的声音温和清晰，将复杂的涡流效应拆解得通俗易懂，偶尔停下来问他“听懂了吗”，见他点头才继续往下讲。阳光透过观察室的窗户落在书页上，也落在两人身上，将空气中的担忧悄悄揉成了温柔的模样。

　　输液到一半时，顾纪筠的手机响了，是林溪打来的，问他情况怎么样。他刚说了两句，手机就被宋寒山轻轻拿了过去：“他正在休息，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输完液我送他回家，晚点我跟你说集训的重点。”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放回顾纪筠的口袋里，语气自然：“别费力气说话，好好养着。”

　　顾纪筠没反驳，只是看着宋寒山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很安稳。他想起刚才在车里，宋寒山那句带着怒气的质问，想起他跑前跑后的身影，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被轻轻触动，像春天里刚发芽的藤蔓，悄悄缠绕着生长。

　　输完液，宋寒山扶着顾纪筠走出医院，再次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上路虎。这次他没再提刚才的事，只是从副驾驶座上拿过一个保温袋，递给顾纪筠：“这是我让家里阿姨做的小米粥，温的，你先喝一点垫垫肚子。”

　　顾纪筠接过保温袋，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米香扑面而来。他舀了一勺慢慢喝着，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带来一阵暖意。宋寒山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见他喝了小半碗，才松了口气。

　　车子驶进顾纪筠家所在的巷子，停在单元楼门口。宋寒山扶着他下车，想送他上楼，却被顾纪筠拦住：“不用了，我自己能上去，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寒山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还是有些不放心，却也知道不能太勉强，只能叮嘱道：“回去好好休息，别再看物理题了，明天我给你带早餐过来。”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要是胃再疼，立刻给我打电话，不管什么时候。”

　　顾纪筠点点头，看着宋寒山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你，宋寒山。”

　　宋寒山的耳尖微微泛红，别开视线，轻声道：“说了我们是朋友。”说完，他看着顾纪筠走进单元楼，直到楼道里的灯亮了又灭，确认他安全到家，才转身回到车上，发动车子离开。

　　顾纪筠站在楼道里，看着路虎的车灯渐渐消失在巷口，摸了摸怀里还温热的保温袋，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宋寒山的那份关心，早已超出了朋友的界限，而他自己，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份关心有了不一样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