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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归墟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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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架顶端的亡命奔逃,如同在狂暴海啸的浪尖上跳跃。脚下是不断蠕动、试图将吞噬的活化木质,两侧是挥舞抽打而来的阴影触须和如同飞蝗般砸来的活化书籍,下方则是沸腾翻滚、散发着无尽恶意的黑暗之海。那本破损黑皮厚书发出的尖锐嘶鸣如同指引猎犬的号角,越来越多的恐怖气息从禁书区各个角落向这边汇聚而来。
凌寒拉着几乎魂飞魄散的陈胥,在一次次的惊险跳跃中,不断向着那片散发着古老镇压气息的碑林区域靠近。每一次落点都险象环生,书架活化程度不同,有的相对稳定,有的则如同烂泥般柔软,险些将他们直接吞没。凌寒的肩伤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衣衫,灵力在高速消耗和不断抵御精神污染中再次逼近枯竭。陈胥更是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凌寒的拉扯才没有掉队,腿上旧伤迸裂,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都已有些涣散。
但他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越靠近那片碑林区域,周围活化的书架和阴影触须就显得越是……迟疑和忌惮。它们依旧疯狂地舞动、追击,但却似乎不敢过于靠近碑林核心范围,仿佛那里存在着某种无形的界限,让它们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排斥。
终于,在最后一次几乎是摔出去的跳跃后,两人重重地跌落在一片坚硬的、冰冷的、没有任何蠕动感的黑色石板地面上。
噗通!
两人摔作一团,浑身剧痛,几乎散架。
凌寒迅速挣扎着爬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广场,地面由巨大的、切割整齐的黑色玄石铺就,石板上刻满了深奥复杂、蕴含着强大镇压之力的古老符文。广场周围,矗立着七座巨大无比的暗色石碑。
这些石碑与“归墟之眼”那座的材质类似,却更为古老、沧桑,上面刻满了比通道光壁上所见更加复杂、更加抽象的图案和无法解读的文字。它们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排列着,彼此之间有无形的能量场连接、共鸣,共同构成了一个强大无比的封印力场,将广场中心区域牢牢守护起来。
正是这个力场,迫使外面那些疯狂的活化书架和阴影触须不敢越雷池一步。它们如同潮水般拥挤在广场边缘,疯狂地挥舞、嘶吼,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无形的屏障,只能在边界外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的黑暗之墙。
暂时安全了。
凌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剧烈喘息着,感受着广场力场带来的、与光脉通道类似的安抚和滋养效果,虽然微弱,却足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她立刻检查自身伤势,并看了一眼瘫在地上、如同死鱼般喘气的陈胥。他还活着,但状态极差,精神和□□都已濒临极限。
她将目光投向广场中央。
在七座石碑环绕的中心点,并非空无一物。那里有一个低矮的、同样由黑色玄石打造的圆形祭坛。祭坛之上,并非供奉着神像或牌位,而是……悬浮着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棱形晶体。
这枚黑色晶体无声地缓缓旋转着,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花纹或刻痕,却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其内敛却无比深邃强大的能量波动。它仿佛是整個碑林封印力场的核心能源,又像是……某种通道的枢纽?
更让人在意的是,在祭坛的基座上,散落着几件东西——
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却沾着已经发黑血渍的凌家制式内衬衣衫(与凌寒记忆中那位凌谨言先辈所穿类似);一块裂成两半、失去光泽的玉佩,上面隐约可见一个“凌”字花押;还有……几页似乎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字迹潦草泛黄的纸张。
凌寒的心猛地一跳!她快步走到祭坛边,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几页纸。
纸张上的字迹仓促而绝望,正是凌谨言的笔迹!内容似乎是他被困于此绝地后留下的最后记录:
“……误判‘它’之侵蚀程度,惊醒‘守库者’(指那些无面啖书者和活化书架),退路已绝……七碑镇邪坛乃最后净土,亦是最深牢笼……”
“……‘核心’(指那黑色棱晶)并非凡物,乃远古契约之证,亦是‘它’窥视现世之窗……守护?监视?利用?吾已分不清……”
“……后来者谨记,万不可试图触碰或催动‘核心’!吾尝试以血脉之力稍加探查,险些心神失守,引发‘它’之剧烈反噬,加速了库区活化……”
“……然,‘塔’之所图,恐非释放,而是……掌控!他们寻求‘母种’,欲以之为媒介,行鸠占鹊巢之事,妄图驾驭‘它’之力!痴心妄想!亦或……疯狂更甚!”
“……吾力已竭,伤重难返。唯以此残躯,燃尽最后血脉,加固此坛封印片刻,盼后来者……能寻得真正……终结……之法……”
“……罪徒凌谨言……绝笔……”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几乎难以辨认,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绝望与一丝渺茫的期盼。
凌寒握着纸张的手指微微收紧。真相的碎片正在一点点拼凑起来。凌谨言先辈果然是在此地陨落,他试图探查那黑色棱晶(核心)的秘密,却失败了,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也暂时加固了这里的封印。而他提到的“塔”组织的真正目的——并非释放被封印的“它”,而是试图通过“母种”等媒介来掌控“它”的力量?这比单纯的破坏封印更加疯狂和危险!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枚缓缓旋转的黑色棱晶。这就是“塔”组织苦苦寻找的东西之一吗?远古契约之证?“它”窥视现世的窗口?
就在她沉思之际——
“嗡——!”
整个七碑镇邪坛猛地一震!并非来自外界的攻击,而是源于中心那枚黑色棱晶。
只见那一直安静旋转的黑色棱晶,表面突然荡漾起一层水波般的涟漪,其内部深处,一点极其细微、却无比邪异、无比猩红的光芒……猛地亮起。如同一只沉睡万古的邪恶眼眸,骤然睁开了一条缝隙。
与此同时。
“呃啊——!”瘫在地上的陈胥突然抱住头颅,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他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血红,眼白的部分被密密麻麻的黑色血丝占据,皮肤下有东西在剧烈蠕动,整个人如同癫痫般剧烈抽搐起来。
“凌……凌小姐……救……救我……好痛……好多声音……在脑子里……”他嘶吼着,声音变得扭曲怪异,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疯狂。
凌寒脸色骤变!她瞬间明白过来——陈胥作为长期生活在书院、可能早已被“它”的力量潜移默化侵蚀的普通人,在如此近距离下,根本无法承受那“核心”突然异动所散发出的、哪怕只是一丝一缕的邪异精神辐射。他正在被急速污染、异化!
几乎在同一时间!
广场外围,那些被阻挡的活化书架和阴影触须仿佛受到了那猩红光芒的强烈刺激,变得更加狂暴。它们疯狂地冲击着无形的屏障,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而那本破损的黑皮厚书更是漂浮到了最前方,封面那只破裂的玻璃眼珠死死盯着祭坛方向,散发出无比狂热和贪婪的气息。
更让凌寒心沉的是,她感觉到,脚下七碑镇邪坛的封印力场,似乎因为那“核心”的异动和外界疯狂的冲击,而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光芒明灭不定,符文流转出现滞涩。
“核心”的异动,不仅影响了陈胥,更可能动摇了整个碑林的封印根基。是因为凌谨言血脉加固的效果即将消散?还是因为“它”的力量正在周期性增强?抑或是……“塔”组织在外界的某些行动,间接刺激到了这里的封印?
没有时间多想了!
必须立刻阻止陈胥的异化,并稳定住这里的局面。否则,一旦封印破裂,外面那些疯狂的怪物涌进来,再加上一个异化的陈胥和那诡异莫测的“核心”……后果不堪设想!
凌寒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冲向痛苦翻滚的陈胥。她双手快速结印,将所剩无几的通幽之力全力转化为最纯粹的净化与镇压之力,指尖亮起璀璨的冰蓝色光芒,就要点向陈胥的眉心,试图强行压制他体内的污染。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陈胥额头的瞬间——
异变再生!
陈胥猛地抬起头,那双完全被血红和黑丝占据的眼睛死死盯住凌寒,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完全不属于他的扭曲笑容,发出一个混合了他本人和某种阴沉古老音调的怪异声音:
“……来不及了……‘窗口’已开……‘盛宴’……即将开始……”
“……你的血脉……很特殊……‘它’……很感兴趣……”
“……成为……一部分吧……”
话音未落,陈胥(或者说,控制了他身体的东西)猛地张开嘴,一道极其凝聚、漆黑如墨、散发着极致污秽与死寂气息的能量束,如同毒蛇般射向近在咫尺的凌寒。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突兀的攻击。凌寒的灵力几乎全部用于凝结镇压印诀,根本来不及闪避或防御。
眼看那污秽能量束就要击中她的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
嗡!
凌寒怀中,那枚一直温热、与凌谨言遗物及此地封印隐隐共鸣的身份玉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一道柔和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的乳白色光晕瞬间弹出,堪堪挡在了那道污秽能量束之前。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刺耳的腐蚀声响起。黑白两股能量剧烈冲突、湮灭!
玉蝉发出的守护光晕成功挡下了这致命一击,但其本身也瞬间变得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它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而凌寒也被这股冲击力震得向后踉跄退去,气血翻涌,手中的镇压印诀也被打断。
就这么一耽搁——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从广场边缘的一座石碑上传来。
只见那座承受了最多外界冲击的石碑,表面竟然崩开了一道清晰的裂纹。虽然裂纹不大,但却像一个致命的信号。
整个七碑镇邪坛的力场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光芒瞬间黯淡了三分之一不止。
外围的活化怪物们发出了兴奋无比的狂啸冲击得更加疯狂。
而祭坛上那枚黑色棱晶内部的猩红光芒,也随之猛地炽亮了一分。
“陈胥”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扭曲成一个非人的姿态,周身弥漫着浓烈的黑气,那双血红的眼睛带着无尽的恶意和贪婪,再次锁定了凌寒。
前有被污染的陈胥,后有即将破裂的封印和无数怪物,祭坛上还有一颗不知是福是祸的诡异“核心”……
凌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她的灵力近乎枯竭,伤势不轻,唯一的守护玉蝉也已损毁。
冰冷的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
她的目光飞速扫过祭坛上凌谨言的遗物、那枚危险的黑色棱晶、以及周围开始出现裂纹的石碑。
必须……做出抉择了!
是冒险尝试触碰那危险的“核心”,寻找一线生机?还是不惜一切代价,试图修复或加固即将破碎的封印?抑或是……放弃这里,尝试从这片绝地中杀出一条血路?
每一个选择,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甚至可能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