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镇人》仙人淇

68、归墟再临

　　“看……过来……”

　　“知识……永恒……”

　　“答案……就在……这里……”

　　“留下……成为……永恒……”

　　那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扭曲诱惑力的低沉呓语，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凌寒与陈胥的脑海深处。如同无数冰冷的、粘稠的触手，试图钻入他们的意识，瓦解他们的理智，勾起他们对知识最深层的渴望与贪婪。

　　掉落在他们面前的那本巨大黑皮厚书，封面镶嵌的那只浑浊玻璃眼珠死死锁定着两人，瞳孔深处旋转着混乱而疯狂的色彩。自行翻开的书页上，那些用暗红墨水书写的扭曲文字和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蠕虫般扭动，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精神污染。

　　“不……不要看……”陈胥发出痛苦的呻吟，双手死死抱住脑袋，身体剧烈颤抖，眼中充满了挣扎与恐惧。那呓语对他效果尤为显著，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防线正在被迅速侵蚀。

　　凌寒亦是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意识仿佛要被拉入那本书制造的疯狂幻境。但她意志坚如冰铁，通幽之力自发运转，在识海中构筑起一道冰冷的屏障，强行抵御着呓语的侵蚀。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厉喝道：“闭眼！堵住耳朵！那是精神攻击！”

　　然而，闭眼塞耳对直接作用于脑海的呓语效果甚微。

　　更可怕的是，随着那本“活体书”的发难，整个禁书区的气氛彻底变了！

　　周围那些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原本只是沉默的死物，此刻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邪恶的生命力。书架表面的木质纹理开始如同血管般微微蠕动，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堆积的灰尘簌簌落下；那些古老书籍本身，无论是竹简、皮卷还是纸书，都开始轻微震颤，仿佛内部封印的无数疯狂意念即将破壳而出。

　　空气中那本就稀薄的幽绿灯光被愈发浓郁的黑暗吞噬，阴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活物般扭曲、膨胀，试图将两人彻底吞没。温度骤然下降，呵气成霜，那冰冷的寒意直透灵魂深处。

　　“咔……咔嚓……”

　　身旁的书架再次发出令人牙酸的异响。这一次，不止一个。放眼望去，远近的书架都在发生类似的活化现象。一些书架的表面甚至裂开缝隙，从中伸出由腐朽书页和阴影构成的、模糊不清的触须状物，缓缓地向他们探来。

　　而那些原本僵立着的、正在被书架缓慢“吸收同化”的受害者们，它们的身体也开始更加剧烈地扭曲、抽搐，与书架的融合过程似乎被加速了。它们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露出空洞的眼窝和扭曲的面容，发出无声的哀嚎，仿佛在警示，又像是在诱惑更多人加入它们的行列。

　　这片禁书区，根本就是一个活着的、充满恶意的庞大邪物。它以知识和秘密为饵，以闯入者的血肉灵魂为食，并将其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走！！”凌寒再次厉喝，强忍着脑海中的呓语冲击，一把抓住几乎要被幻象吞噬的陈胥，猛地将他向后一拽。

　　同时，她左手闪电般结印——并非复杂的法诀，而是将体内刚刚恢复不多的通幽之力极度压缩，化作一颗冰蓝色的、散发着极致寒意与纯粹精神力量的能量球，狠狠砸向那本掉落在地、不断散发呓语和污染的黑皮厚书。

　　“破邪！”

　　冰蓝能量球精准地击中书本！

　　轰！

　　一声闷响。那本活体书猛地剧烈震颤，封面镶嵌的玻璃眼珠瞬间布满裂纹，发出的呓语也变成了尖锐痛苦的嘶鸣。书页上扭动的暗红文字像是被灼烧般冒出丝丝黑烟！它暂时被干扰了。

　　然而，这一击也如同捅了马蜂窝。

　　整个禁书区的活化速度骤然加剧。更多的阴影触须从书架缝隙中伸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蜂拥着抓向两人。远处黑暗中，传来了更多、更密集的、类似那无面啖书者发出的饥饿嘶鸣声，正在快速靠近。

　　“这边！”凌寒根本来不及看结果，拉着神智稍微清醒一些的陈胥，凭着刚才惊鸿一瞥记下的方向和通幽之力对能量流动的微弱感知，猛地冲入旁边两条书架之间一条相对狭窄的通道。

　　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开阔地！在这里只会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攻击淹没。

　　两人在如同迷宫般的活化书架间亡命狂奔。身后的阴影触须紧追不舍，抽打在书架上，发出啪啪的巨响，碎石和木屑纷飞。两侧的书架仿佛活过来的巨人，不断向内挤压，试图将他们困死、夹碎。头顶也不断有灰尘、虫蛀的书页甚至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小型活化物品落下。

　　那本被打伤的黑皮厚书发出的尖锐嘶鸣如同警报，指引着整个禁书区的恶意集中向他们涌来。

　　“凌小姐！前面……前面没路了！”陈胥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

　　只见前方通道的尽头，并非出路，而是被一堆如同山丘般、由无数破碎书籍、家具残骸和某种凝固的黑色粘液混合形成的巨大障碍物彻底堵死。障碍物还在微微蠕动，表面睁开无数只细小、浑浊、充满了恶意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冲来的两人。

　　绝路！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

　　凌寒眼神冰寒到了极点，速度却丝毫不减。她的目光急速扫过两侧挤压而来的书架和那堆活体障碍物。

　　“爬上去！”她当机立断，指着旁边一个因为活化而结构略微软化、出现了一些可供攀抓的凸起和缝隙的书架吼道。

　　“什……什么？”陈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爬这些活过来的、要吃人的书架？

　　“不想死就照做！”凌寒没有丝毫解释的时间，率先一跃而起，双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书架上一处凸起的、仿佛木质血管般的结构，脚下一蹬，灵巧地向书架上方攀去。

　　通幽之力赋予她的不仅是感知，还有对身体精妙的控制力。即便在如此危急关头，她的动作依旧迅捷而精准，避开那些试图缠绕她手脚的阴影触须和活化书页。

　　陈胥看着身后越来越近、张牙舞爪的阴影触须和那堆睁开无数眼睛的障碍物，吓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他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也开始拼命向上攀爬，动作笨拙而狼狈，好几次差点滑落，都被凌寒及时用脚勾住或者拉一把。

　　书架因为他们的攀爬而剧烈震动，发出愤怒的咆哮般的吱嘎声。更多的阴影触须从书架内部探出，缠绕向他们的小腿和手臂。一些书籍自行飞起，如同投石般砸向他们。

　　凌寒不断挥动手中的短刃，斩断缠绕上来的触须，同时躲避着飞来的“书弹”。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灵力消耗巨大。

　　终于，她率先爬到了书架的顶端。脚下是不断蠕动的、令人不安的木质表面。她来不及喘息，立刻回头将几乎力竭的陈胥拽了上来。

　　站在近十米高的书架顶端，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但也更加令人心惊肉跳。

　　放眼望去，整个禁书区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活着的、充满了恶意的巢穴。无数书架都在活化，阴影蠕动，触须挥舞。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不止一个无面啖书者或者其他形态诡异的活化怪物正在快速穿梭，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聚集。下方，那条他们来的通道已经被潮水般的阴影彻底淹没。

　　而更远处，在这片书海的中心区域，似乎隐约矗立着几座更为巨大、风格迥异的暗色石碑或雕像，散发着不同于周围活书架的、更加古老、沉重、甚至带有一种镇压意味的气息！但那里也被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黑暗和邪恶意念所笼罩，看不真切。

　　那里，或许就是这片禁书区的核心？或者，是另一处绝地？

　　没有时间深思。

　　脚下的书架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会彻底散架，或者将他们彻底吞噬。两侧的其他书架也如同活过来的巨人，挥舞着由书籍和阴影构成的“手臂”，向他们横扫而来。

　　“跳到那个书架上去！”凌寒指着斜前方另一个稍微矮一些、但活化程度似乎稍弱的书架喊道。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但此刻别无选择。

　　凌寒深吸一口气，计算好距离和力道，猛地助跑几步，纵身一跃。

　　她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险之又险地落在了目标书架的顶端，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跳过来！”她立刻对还在原地的陈胥喊道。

　　陈胥看着脚下不断蠕动、仿佛张开巨口的书架，以及下方那令人眩晕的高度和无数挥舞的阴影触须，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如同灌了铅，根本不敢动弹。

　　“我……我不敢！！”他绝望地大叫。

　　就在这时，他脚下的书架顶端，猛地裂开一道缝隙，一只由无数细小文字组成的、漆黑粘稠的巨手猛地探出，抓向他的脚踝。

　　“啊！！”陈胥发出凄厉的惨叫。

　　千钧一发之际！

　　凌寒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短刃猛地投掷而出。

　　嗖！

　　短刃精准地划过一道寒光，并非射向那黑色巨手，而是射向了陈胥脚下书架支撑结构的一处关键点。

　　咔嚓！

　　一声脆响！那处结构本就因为活化而脆弱，被凌寒蕴含灵力的一击直接破坏。

　　整个书架顶端猛地向一侧倾斜。

　　陈胥猝不及防，惊叫着向下滑落——但恰好也因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只抓来的黑色巨手。他如同滚地葫芦般向着凌寒所在的书架方向跌落。

　　凌寒早已算准，猛地探身，一把抓住了他挥舞的手臂，用力将其拽上了自己所在的书架。

　　两人再次摔倒在不断蠕动的书架顶端，惊魂未定。

　　然而，危机远未结束。凌寒的短刃丢失了，而他们的举动似乎彻底激怒了这片活体书库。

　　更多的活化怪物从四面八方涌现，下方阴影如同沸腾的墨海，他们如同被困在惊涛骇浪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吞噬。

　　凌寒的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远处那几座隐约可见的、散发着镇压气息的暗色石碑方向。

　　她注意到，虽然那里也被黑暗笼罩，但那些活化的书架和阴影触须，似乎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片区域的核心，仿佛在那里存在着某种让它们忌惮的东西。

　　赌一把！

　　“往那个方向跳！”凌寒指着石碑的方向，对惊魂未定的陈胥喊道，“那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说罢，她再次拉起陈胥，开始在剧烈晃动的书架顶端，向着那片令人不安却又可能存在一线生机的镇压之地，进行起下一次惊心动魄的跳跃！

　　而在他们身后，那本被打伤的黑皮厚书不知何时被一只阴影触须卷起，封面那只破裂的玻璃眼珠死死盯着凌寒逃离的方向，散发出无比怨毒和贪婪的光芒。整个禁书区的疯狂，因他们而被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