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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归墟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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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湖水浸透衣衫,刺骨的寒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净化力,冲刷着身体的疲惫与伤痛。凌寒浮在幽蓝的湖面上,剧烈的心跳缓缓平复。上方崖壁裂缝处的光线和人声已然消失,只留下这片巨大地底空间永恒的寂静与幽蓝辉光。
陈胥趴在浅滩边,还在不住地咳嗽,吐出呛入的湖水,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对未知环境的恐惧。
凌寒迅速评估现状。清道夫暂时退去,但绝不会放弃。这片神秘湖泊的能量场能克制邪法,却未必能阻挡物理层面的搜索。他们必须尽快行动。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湖心那座笼罩在朦胧蓝光中的孤岛。怀中的玉蝉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热度,如同无声的指南针,坚定地指向那个方向。手中的青铜铃铛依旧沉寂,但将其带至此地的凌家先人意念,似乎也与那岛屿隐隐呼应。
“能走吗?”凌寒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陈胥挣扎着站起,湿透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冷得牙齿打颤:“还……还行……”他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幽蓝湖水,又打了个寒颤,“我们……一定要去那里吗?”他指向湖心岛。
“这里是死路。出路,或者答案,很可能在岛上。”凌寒言简意赅,已经开始探查四周的浅滩和水域。湖水异常清澈,即使在水深之处,也能凭借自身散发的幽蓝光芒看到下方颇深的地方。水底是洁白的细沙和零星分布的、更为小巧晶莹的蓝色晶簇,不见任何水草或鱼类,一片死寂,却蕴含着磅礴的生命能量,这种矛盾感令人心悸。
没有船只,也没有其他工具。游过去是唯一的选择。距离不近,以两人目前的状态,尤其是陈胥还有伤在身,无疑是巨大的考验。
“跟紧我,节省体力。”凌寒没有多余的话,率先向着湖心岛的方向游去。她采用的是最省力的方式,动作协调,尽可能利用湖水本身的浮力。通幽之力在体内缓慢运转,吸收着湖水中那奇异而纯净的能量,修复着枯竭的经脉和肩部的伤势,虽然缓慢,但确有效果。
陈胥咬了咬牙,只能跟上。冰凉的湖水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他游泳的姿势笨拙而吃力,受伤的腿更是拖累,但好在湖水的浮力似乎比寻常水体要大上许多,让他不至于立刻沉没。
游动在寂静的幽蓝世界中,仿佛穿梭于星空倒影。巨大的发光晶柱从深水中生长而出,如同支撑天地的蓝水晶廊柱,美得令人窒息,却也静得让人心慌。只有两人划水的声音轻轻回荡,更衬得这片空间的空旷与诡异。
凌寒始终保持高度警惕,通幽之力如同无形的丝线向四周蔓延感知。湖水深处,那庞大的能量核心如同沉睡的巨兽,呼吸平稳而有力,暂时没有展现出任何恶意。但她没有放松,这种完全未知的环境,本身就意味着最大的变数。
游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陈胥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呼吸急促,脸色发青,显然体力即将耗尽。
“坚持住。”凌寒回头看了一眼,速度稍缓,与他并行,“不远了。”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侧前方的湖水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不是水流,而是某种……巨大的阴影悄然滑过。
凌寒瞬间绷紧神经,目光锐利地扫向那个方向。幽蓝的光芒下,湖水深处一片朦胧,那阴影一闪即逝,仿佛只是错觉。但通幽之力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整个湖泊平和能量格格不入的……冰冷与死寂。
“有……有什么东西吗?”陈胥也感觉到了凌寒骤然紧张的气息,声音发抖地问。
“不知道。加快速度。”凌寒没有否认,语气凝重。她不再保留体力,加快了游动的频率。
陈胥吓得一个激灵,求生欲爆发,竟然也拼命跟了上去。
那冰冷的死寂感如影随形,始终在他们下方深处徘徊,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仿佛只是在暗中观察,又或是被湖泊本身强大的能量场抑制着。
终于,湖心岛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并非沙洲,而是一座露出水面的、由同样的蓝色晶体和黑色岩石构成的平台,面积不大,上面似乎矗立着什么东西。
最后一段距离,凌寒几乎是拖着几近虚脱的陈胥爬上了岛屿坚硬的表面。
两人瘫倒在冰冷的晶体地面上,大口喘息。脱离湖水后,那股无处不在的浮力和滋养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疲惫和寒冷。
凌寒迅速坐起,打量四周。岛屿很小,一览无余。地面是深浅不一的蓝色晶石,踩上去光滑而冰冷。而在岛屿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石碑。
那石碑并非晶石材质,而是一种哑光的黑色玄石,与周围梦幻的蓝晶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沉重肃穆。石碑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的篆文。石碑的顶端,并非平齐,而是呈现出一个明显的、铃铛状的凹槽。那凹槽的大小和形状,与她手中的青铜铃铛几乎完全一致。
凌寒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走到石碑前,指尖拂过那些古老的文字。这些文字比现今通用的篆体更为古老晦涩,但她依靠通幽之力赋予的超凡感知和理解力,依稀能够辨认。
这并非记载功绩或事件的碑文,而更像是一篇……警示,或者说,是一篇关于“职责”的铭文。
文字的开篇,描述了这片被称为“归墟之眼”的地下湖泊的形成——并非天然,而是远古时期,多位大能动用移山填海之力,汇聚地脉灵源,在此构建的终极封印核心之一,用以镇压地底深处连通着的、不可名状的“大恐怖”的泄露点。那些幽蓝晶簇,便是净化与镇压之力的具现化。
中间部分则详细记载了封印的维护方法、周期以及预警机制,提到了需要特定的血脉与信物方能启动或加固某些关键节点。
而碑文的最后部分,笔迹似乎与前面有所不同,显得更为仓促和决绝,更像是一种临终留言:
“……‘它’的侵蚀从未停止,封印核心亦遭污染……后世子孙谨记,‘眼’已非净土,蓝晶之下,噬影暗藏……勿信湖光之表象,勿近晶簇之阴影……唯持‘清心’,守神明于一念,循脉而行,或可得一线生机……罪徒凌谨言,绝笔。”
凌谨言!
凌寒的目光猛地一凝!这是那位在破碎记忆中留下青铜铃铛的凌家先人的名字!他并非简单的守卫或探索者,而是……一位自知犯下过错,试图弥补并留下警告的“罪徒”?
他提到了“侵蚀”和“污染”,警告后人不要被湖泊表面的纯净所迷惑,湖光之下隐藏着“噬影”?难道就是刚才在深水中感受到的那股冰冷死寂?
而“唯持‘清心’”,显然指的就是她手中的这枚青铜铃铛。“循脉而行”又是指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石碑顶端的那个铃铛凹槽。所以,这枚“清心铃”,并非简单的静心法器,而是启动或应对此地某种机制的关键信物?
就在凌寒试图将手中的青铜铃铛放入凹槽,以验证猜想时——
哗啦!
一声突兀的水响从岛屿边缘传来。
凌寒猛地回头,只见陈胥连滚带爬地后退,指着湖水,脸上满是极致惊恐,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岛屿边缘的幽蓝湖水中,缓缓升起一个“东西”。
那并非活物,也不是死物。它看起来像是一具高度腐烂、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尸体,穿着破碎的、似乎是书院学生的服饰。但它的躯体,却被无数细密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诡异物质缠绕、穿透,那些黑色物质甚至在缓缓蠕动,汲取着湖水中的幽蓝光芒,却又散发出与湖泊格格不入的冰冷死寂之气!它的眼睛是两个空洞的黑窟窿,里面闪烁着两点针尖般大小的、恶毒的猩红光芒。
这正是凌寒之前在深水中感知到的那股冰冷死寂的源头。碑文所警告的“噬影”!
那东西半浮在水中,用那空洞猩红的“目光”锁定了岛屿上的两人,然后,缓缓地、扭曲地、向他们爬来。它所过之处,脚下接触的蓝色晶石地面,竟然迅速蔓延开一片蛛网般的、灰黑色的腐蚀痕迹。
“噬影”……以归墟之眼的净化能量为食,转化出极致污秽的怪物。
凌寒瞬间明白了凌谨言警告的含义。这片看似纯净的圣地,早已从内部被污染,诞生了这种可怕的扭曲之物。
她毫不犹豫,一把将青铜铃铛按向石碑顶端的凹槽。
无论会发生什么,都必须一试。
铃铛与凹槽完美契合。
下一刻——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恢弘、沉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钟鸣之声,自石碑内部猛然响起,瞬间传遍了整个地下空间。
巨大的声波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掠过湖面,激起无数涟漪。
那正在爬行的“噬影”怪物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嚎,体表那些蠕动的黑色血管剧烈抽搐,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克制和痛苦。
与此同时,凌寒感到脚下的整座岛屿微微震动起来,石碑上的古老文字逐一亮起柔和的白色光芒,与湖泊中那些巨大蓝色晶柱散发出的幽光开始交相呼应。
一条由光芒构成的、复杂的路径图,自石碑基座浮现,一闪而逝地指向岛屿某个方向的湖水之下。
“循脉而行”,那条光路,就是生路!
然而,那“噬影”怪物只是在最初的痛苦僵直后,竟又开始挣扎着向前移动,虽然速度慢了许多,但那冰冷的杀意和污秽的气息却更加浓烈!并且,远处的湖面上,接二连三地又有更多的黑影开始浮出水面。
铃铛的钟声惊动了它们。
“走!”凌寒一把拔出铃铛,对着几乎吓傻的陈胥厉声喝道,同时毫不犹豫地向着刚才光路指示的方向,纵身跃入湖水。
陈胥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跟着跳下。
冰冷的湖水再次包裹全身,但这一次,凌寒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玉蝉发热指引的方向,与那稍纵即逝的光路路径完全一致。
她拼命向前游去,身后,是越来越多被惊动的、扭曲的“噬影”,以及陈胥惊恐万状的划水声。
生路已现,但死亡,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