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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归墟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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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死寂的“归墟之眼”深处,凌寒与陈胥正为生存而奋力挣扎。而在那片被诅咒的土地之外,她的同伴们同样深陷于各自的危局,命运的丝线将他们拉扯向不同的方向,彼此隔绝,生死未卜。
【归墟镇地界,废弃野渡口·老槐树下河底】
墨绿色的河水在废弃的野渡口下缓缓流淌,水面漂浮着断枝与腐叶,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荒凉。那棵半枯的老槐树,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其伸向河面的粗壮枝桠上,那个由神秘摆渡人老关头刻下的、波浪形的特殊记号,在水汽的浸润下显得愈发模糊难辨,仿佛随时会湮灭于时光。
在这昏暗的水下,在层层淤泥与腐朽之下,是一片静止的坟墓。石小敢的本体——那块看似寻常的巨石,已几乎被河床完全吞噬。粗糙的石质表面失去了所有光泽,密密麻麻的裂痕如同绝望的蛛网,遍布每一寸“肌肤”。唯有最核心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的土黄色灵光仍在顽强地闪烁,其明灭的频率缓慢得令人窒息,仿佛下一次黯淡就会是永恒的沉寂。
杏林春那场惨无人道的实验,不仅榨取了他的力量,更将恶毒的符文如同诅咒般烙印在他的灵核之上。这些符文持续散发着阴冷的力量,不断瓦解着他作为石敢当精与大地相连的根本,侵蚀着他守护意念所化的核心。他的意识被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破碎的记忆与撕裂般的痛楚交织成永恒的噩梦。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那一点由凌寒注入的、冰冷而纯粹的通幽之力,如同宇宙中最后一颗孤星的光芒,微弱却坚定地维系着他与现实的最后一丝联系,并化作一道极薄的护罩,最大限度地掩盖了他的存在气息,使他与周围的淤泥、沉木、顽石别无二致。
河面上方,偶尔有巡逻的“塔”组织小型舟船驶过,螺旋桨搅起浑浊的漩涡,探照灯的光柱漫无目的地扫过水面,却无法穿透这厚重的自然屏障,更无法感知那在河底深处正缓慢滑向终极寂灭的忠诚卫士。他的生死,悬于一线,维系于那缕来自凌寒的、同样微薄的力量和这片河流本身的掩蔽。
【疑似通往书院地下暗河某段·错综复杂的黑暗水道】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冰冷刺骨的空气饱含着水汽,沉重地压迫着胸腔。脚下是深浅不一、湍急冰冷的暗流,冲刷着凹凸不平的岩石河床,发出空洞而回响巨大的哗哗声,反衬出这片地下世界的死寂与空旷。
葛老的咳嗽声在这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剧烈和痛苦,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符文骨片反噬造成的严重内伤,让他佝偻的身形颤抖不止。桑晚咬紧牙关,纤细的身躯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她一手紧紧搀扶着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葛老,另一只手则异常稳定地托负着背上昏迷不醒的胡砚清。胡砚清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尽管定魂芝的主干暂时锁住了他溃散的妖魂,但重创的妖元和本源的流逝并未停止,只是变得缓慢而持续,如同沙漏中不断下落的细沙。
少女的额发已被冷汗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她凭借柳树精对草木生机和地脉流动的微弱感知,艰难地在漆黑、泥泞、滑溜的甬道中跋涉,努力避开暗坑和尖锐的岩石。每一次抬脚都异常艰难,冰冷的河水早已浸透她的裤腿和鞋袜,带来刺骨的寒意。
那日的遭遇如同一个诡异的噩梦。他们跟随引路老者进入槐树洞,踏上通往地下暗河的台阶。然而,就在凌寒独自攀上顶端、身影消失在瀑布后方洞口的瞬间——他们身后的来路,包括那棵作为入口的槐树洞透下的微光,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陌生、更令人绝望的黑暗甬道网络,脚下的石阶变成了冰冷的暗流,那位引路老者也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被刻意地、精准地遗弃在了这条完全未知的地下迷宫中。
“咳咳……咳……”葛老喘着粗气,声音嘶哑而充满痛楚,“那老鬼……绝非引路人……他将寒丫头引向一处,却将我等困于绝地……咳咳……其心可诛!究竟……究竟所图为何?”老人的眼中除了痛苦,更多的是深深的忧虑和愤怒。他担心凌寒独自面对的危险,更忧心此刻三人的绝境。
桑晚抿紧苍白的嘴唇,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和对凌寒的担忧,声音却带着异常的坚定:“葛老,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保存体力,我们必须找到出路。胡砚清……他等不了太久。”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胡砚清体内那如风中残烛般的生机正在持续微弱下去,定魂芝的效果正在被创伤一点点磨灭。在这绝对黑暗、阴冷潮湿的环境中,连她作为草木之精都感到分外不适,更何况是重伤垂危的胡砚清和年迈受伤的葛老。
他们已经在这迷宫般的黑暗水道中艰难挣扎了不知多久,时间失去了概念。沿途试图寻找干燥之地或另一个出口,但除了无尽的岩壁、冰冷的水流和愈发压抑的黑暗,一无所获。远处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非自然的窸窣声,或是某种大型生物在水中拖行而过的模糊声响,每一次都让他们心脏骤缩,紧紧靠拢岩壁,屏息凝神,直到那声音远去。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们的神经。
他们不知道这条水路最终通向何方,是另一个绝境,还是某个更可怕的陷阱?凌寒究竟被引向了何处?是生是死?所有的疑问都化作沉重的巨石,压在他们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头。希望,如同这黑暗中的光,渺茫而遥远。
【归墟书院外围·“塔”组织临时前沿指挥点】
距离书院废墟不足一里的一处经过巧妙伪装的岩洞内,气氛冰冷而肃杀,高效的指令和报告声低沉地回荡。几盏依靠符文供能的冷光灯照亮了中央一幅铺开的、标注得极其精细的归墟书院及周边区域地图。几名身着灰色劲装、气息精悍的“塔”组织清道夫小队头目正肃立待命。
“目标凌寒,以及幸存者巡夜人陈胥,最后确认踪迹位于藏典阁地下书库区域。随后信号消失于一片能量读数异常强烈的未标注区域。初步判断,他们可能触发了某种古老禁制或进入了连苏仲书提供的密道图都未曾记录的遗迹结构。”一名负责追踪的下属语气平板地汇报,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个模糊的红色圆圈。
为首的男子面容冷硬如铁,眼神锐利如鹰,正是负责此次清扫与搜索行动的最高头领。他凝视着地图上那片刺眼的红色区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柄短刃的柄部,那短刃上刻满了复杂的抑制符文。
“未知结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苏仲书那个老狐狸,果然还留着后手。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最深层的秘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目标进去了,而我们需要的东西——特别是关于‘母种’计划的完整实验记录和数据——很可能就在里面,或者,那个屡次坏事的凌家丫头知道其下落。”
“搜索队进展如何?”
“第三、第四小队已进入地下书库区域进行拉网式搜查,遭遇了多种因灾难和能量泄露变异的低等邪秽,以及部分结构坍塌,进展缓慢。尚未与目标发生接触,也未发现‘母种’相关的确切线索。异常区域入口能量场极不稳定,干扰强烈,强行突入风险极大,已有两名先锋因能量反噬受伤。”
冷面头领沉默了片刻,眼神闪烁不定。显然,硬闯那片未知区域的代价超出了他的预期。“加派两支小队,携带重型破邪符文和工程法器,不惜代价清理出一条通往异常区域入口的稳定通道。同时,启用‘幽影嗅迹兽’,从所有已知的、可能通向那片区域的外围密道和裂缝进行渗透侦查,寻找其他入口或薄弱点。”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语气斩钉截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凌寒,优先级最高。如果确认目标藏匿其中且难以强攻……”他眼中寒光一闪,“就准备执行‘第七净化协议’,封锁所有出口,从能量层面彻底湮灭那片区域,连同里面的所有东西!”
“是!”命令被毫不迟疑地接受并传达下去,岩洞内的杀气骤然提升。
“另外,”他补充道,目光扫向地图上标注的滁州城方向和野渡口,“滁州城眼线报告,杏林春丢失的那批‘特殊货物’至今下落不明,怀疑与凌寒的同党有关。扩大外围搜索范围,严密监控归墟镇及周边所有通道,尤其是那个老渡口和附近山林。留意是否有其他漏网之鱼的活动痕迹,特别是那个老头、女精怪和昏迷的狐妖。一旦发现,立即抓捕,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无形的罗网正在收紧。地底深处,凌寒与陈胥在古老遗迹与恐怖噬影的追逐中寻找生路;河底之下,石小敢在寂灭边缘无声抗争;黑暗水道中,葛老、桑晚带着胡砚清在绝望中摸索;而在地表,“塔”组织的阴影如同瘟疫般蔓延,冰冷的杀意笼罩四野。所有人的命运都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下一次交汇,或许是希望的曙光,亦或是最终的覆灭。